第三章 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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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事情并未如曹cao所想一般顺利。他本来打算用城外居民做饵诱高顺军出城,未曾想高顺竟然将计就计,寻了一批想为亲人报仇的死士假扮军队。曹cao下令军队从南门急攻,这一下却暴露了军队部署,城上守卫迅速向南门集合。曹军在城下与高顺军厮杀,却发觉这些士兵并不如传闻中那般矫健善战,而是毫无阵法,就连手中的武器竟然也只是一些普通的刀剑,甚至还有一些人拿着农厨具。这些士兵没穿铠甲,裹着面巾掩藏容貌,衣服也湿漉漉的,不知为何还混杂着一些膏油的味道,全然不像正规军队,却气势汹汹。 这场战事以碾压之势急速进行着。混战之中,一个曹军士兵轻易抵挡了敌人的攻击,一刀刺进对方的胸膛,敌人的面巾掉落在地上,士兵仔细看去,倒在地上的男人居然是一个老头,忍不住嘲笑道,“什么狗屁陷阵营,老子还以为有多厉害,居然是一些老弱病残,浪费老子的好刀。” 老人身体本能地蜷缩抽搐着,双手却紧紧抱住士兵的小腿,嘴里还在大叫,声音战栗,“你们这些畜生!你们不得好死!还我孙儿命来……” 士兵又补了一刀,老人彻底断了气,睁着血红的双眼瞪着士兵。士兵踹了几脚。这个恶心的老头身上手上都涂了膏油,弄得士兵的裤腿也脏兮兮的。 曹军士兵狠狠踹开老人的尸体,暗骂一句“老东西”,正打算砍杀下一个敌军之时,一支燃着火的箭矢从天而降,正射中了士兵的腿。很快,士兵身上的衣服燃烧起来,他就地一滚,不小心滚到老者身旁,火焰随着老者身上的膏油迅速燃烧,熊熊迅速烈火将二人吞噬。士兵哀嚎惨叫着,而他身边的同伴也没好到哪里去,城上的守军不顾敌我,一律火矢射之。这时残存的“高顺军”也不掩饰了,他们纷纷效仿老者,拼命将身上的膏油蹭在曹军身上,任由曹军砍断他们的臂膀、刺破他们的胸膛,也绝不后退。其中不乏一些扮做士兵的妇女,她们口中叫嚷着要为儿女亲眷复仇,用身体融化怀中的膏油,在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衣服脱下扔向敌军,以便火焰能够更好地将这些魔鬼统统吞噬—— 一时间血rou横飞,火势愈烧愈旺,亏得这些死士助力,才能在天寒地冻之时依旧顺利用火攻击退了第一波猛攻的曹军。城门下尸体不计其数,城上的士兵一边射箭,一边红了眼眶。若不是百姓中有人要为亲人复仇,他们绝对想不出这样残忍的计划:让百姓扮做士兵,身上涂着膏油,令守卫放火,与来袭的曹军同归于尽。 曹纯很快下令撤退,士兵在雪地里打滚灭火,虽未必伤及性命,但仍然被烧伤烧残了许多,战力大大下降。城外一片狼藉,大部分是平民尸体,也有一些曹军的死尸,但数量远远无法与民众相比。平民被杀死十余个,也未必能消灭一个曹军的虎豹骑,如此消耗下去,只怕曹军未攻下彭城,城中百姓先死伤大半了。 彭城将士心中发寒,不知还能再撑多久。 曹cao主账在西门之外,此时只有几千精锐护卫左右,宜守不宜攻。曹cao接到军报后大怒,他双手背在身后,咬着牙齿在军帐内来回踱步。侍从们大气都不敢出,警惕地等待着曹公的吩咐。 “把刘备叫来——”曹cao突然发声,侍者喏了一声,又听到,“罢了,他来了又要劝我宽待百姓,烦得很,别去叫他了。” “喏、喏。” 曹cao不耐烦地看着侍从们唯唯诺诺的胆怯模样,心中愈发愤怒。他多么希望刘备是他最得力的助手,而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连打个仗也要在旁指手画脚,还将年轻时说过的那一套摆出来,什么行侠仗义、助人为乐,什么要让天底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荒唐!战场上一向是你死我活,这些百姓连性命都不要,还不是为了能够多杀一些曹cao的士兵,百姓的命是命,士兵的命就不是命吗?他曹孟德的命就不是命吗?高顺用百姓的性命来挫伤虎豹骑的威严,难道他就是什么好东西?你刘备对吕布如此亲待,他又对你做了些什么? 曹cao此时此刻真想把刘备叫过来骂醒,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高顺——他倒是小瞧了此人,难怪能将夏侯惇与刘备的联军击败。士兵与百姓本来不难分辨,只是此时天色昏暗,加上先锋立功心切,这才中了敌人的jian计,搞得先锋军狼狈不堪,锐气被挫。这些该死的平民……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及,也要为那高顺送死,竟伤他虎豹骑百余人——若不除去这些刁民,日后三不五时便聚集反叛,徐州将永无宁日。 彭城必须屠! 至于刘备,暂时不见。待寻回他妻小,与他说几句好话,再哄回来便是了。 刘备此刻的处境可谓十分尴尬。以往他都是被曹cao带在身边形影不离,如今曹cao不肯见他,刘备空有镇东将军之名,手中却无一个士卒,只能无助地待在私人营帐之中,焦虑万分。曹cao对他极为优待,就连营帐也设在曹cao自己的营帐旁边,还要与他配备守卫护在左右。只是刘备心念关张二位兄弟,怕他们哪日寻来了,见到新护卫心中不快,拒绝了曹cao的好意。再者,曹cao名为调拨护卫,实为派人监视,也令刘备心中不安,借口兄弟不乐推拒。曹cao也没有坚持,毕竟白日里二人都是一道行动的,只有夜里会分开些许时间,也就随他去了。刘备思念着关羽和张飞,思念着二位夫人,看着账外的暮色渐沉,心中更加悲凉。 过了一会儿,有侍者前来送餐饭,说是曹公吩咐的。在军资不丰富的情况下,还是送来了一些卤rou食蔬,足见优待。刘备独坐在案前,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却怎么都觉得索然无味,一点胃口都提不上来。 “将军,你先歇息吧!明早再给您送饭菜过来。” 侍者提着食盒就要退下,刘备多问了一句,“你可是要回到曹公身边去?” “不不,”侍者摇头,“在下还要去给军师送晚食。” 军师……荀攸?刘备心中一动,指着桌上的卤rou道,“将这盘rou也送去吧。” 谁知侍者听后大惊失色,将食盒放在案上,连忙作揖,“曹公吩咐这些菜只能给刘将军,军师等人食事与曹公一致,不得有更改,刘将军莫要为难在下!” 刘备闻言狐疑地打开了食盒下层,这才发现盒中仅仅放着几张烙饼与一些咸菜rou干,看起来简单极了,和给自己的不能相比。曹cao这厮,真将自己当成了宠臣不成!就算刘备真做宠臣,也绝不做他曹孟德的…… 刘备心中窝火,面上却不显。侍者几次想拿走食盒,却因刘备按住食盒不能挪动。他急得有了哭腔,“刘将军您行行好,曹公严苛,莫要耽误时间。” 刘备微微皱眉,对侍者道,“不耽误,你去为我寻些水来,这食盒我替你送到军师手中,曹公不会知道。” 侍者抬起头,困惑地询问道: “刘将军要水做什么?” 刘备厚着脸皮道:“近日行军劳顿,身上有些气味,怕曹公闻着不悦,颇有不便。” 侍从想起了有关曹公和刘备俩人相处过密的传闻,不由低下头去心中暗忖:这传言果然不假…… 刘备抚着侍从的手,微笑道:“若是帮了本将军,留下名字,日后备当在曹公面前多多美言。” 侍从又羞又喜,连忙道:“在下姓宫,家中排行第六,叫我宫六就好。刘将军要水,在下这便去寻来,何谈美言……若是刘将军有用得上的地方,说一声便是!” “好,多谢宫六。”刘备放开手,指着食盒,“这东西我一会儿便送给诸位军师,保证不会让他们饿着,也不会让曹公知晓。” 侍从答应一声便立即离开寻水,丝毫不敢怠慢。刘备收起笑容,将案上的食物装进盒子,盖上盖子。伸手卸下身上铠甲,手指缓慢地解开腰带,脱下棉服,被冻得打了寒颤,弯腰脱下了靴子,最后只剩一身素白单衣,又捡起棉服披在背上,静静坐在案旁。 待宫六拎了一桶热水回来,便看见刘将军变成了这副模样。刘将军生得面白无须,与寻常将军那副五大三粗的模样迥然不同,神情温润而端庄,此刻脊背挺立地正坐在垫子上,双眸闭起,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气息。再加上刘将军平日里接人待物皆温厚宽仁,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宫六不知道旁人怎么想,至少他觉得在这样一位将军身边办事,比伺候那喜怒无常的曹司空要让人安心得多…… 宫六摇了摇头,甩掉了那些荒唐的念头。镇东将军也好,司空也罢,这些大人物的事情不是他这小小侍从可以评价的。更何况,如今刘将军已经是司空的……宫六又瞧了刘备几眼,想到军中那些传言,蓦地脸热起来,不敢再多看。 “刘将军,水来了。是士兵们先前烧着喝的雪水,宫六说是大人物要洗漱,没提将军的名字。” 宫六邀宠一般解释着,刘备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道,“你做得很好,到门口稍等。” 宫六应着,走出账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军中燃起了营火,衬得此地格外昏暗。他抬头看着天上稀稀落落的两三颗星星,听着帐内传来的水声,想着军中发生的那些暴行,恍惚有种不真实感,又觉得心中莫名的感到平静。 刘将军真是个奇怪的人,总觉得他和这里不太搭调似的。 宫六想着,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刘备所在的那顶大帐,只见一个人影正蹲在桶前,伸手撩动了桶里的清水,似乎是怕弄湿了衣服……蒙昧中瞧不真切,他也只能继续等待。过了片刻,听到帐内传来往外倒水的声音,才看到刘备终于提着食盒走出账外。 与方才一身军装不同,刘备换了打扮,湿漉漉的长发束起,用玉簪固定住,还不断往下淌着水,显然是刚沐浴完毕,华贵裘服穿在他身上,此刻看起来倒像是个文官了。 “带我去军师帐中吧。” 刘备说着,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宫六,而后径直朝着荀攸的营帐走去,宫六愣怔片刻,连忙跟上,却没敢再多问半句。 谋士的营帐距离主帐并不远,但也绝非近在咫尺,这一路走来刘备始终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倒让宫六有些忐忑。 到了荀攸的营帐,门口两名士兵拦住宫六,宫六掏出令牌,士兵检视过后,允许他进去,却拦住了刘备。 “军师营帐乃机密要地,没有曹公之令不可通行,刘将军见谅。” 宫六看了刘备一眼,提着食盒进了营帐,刘备侧过头去,双臂抱在一起,嘴唇不断呵出白色的薄雾,心中不断盘算着。 他今日造访荀攸实在是走投无路,若非如此,他断不会来求一个……如今曹公正在气头之上,荀公达善谋略,若能说动他劝服曹cao,让其放弃屠戮彭城百姓……希望还来得及。 很快,宫六送完饭提着空食盒出来,刘备刚想问问他荀攸在不在里面,却听到帐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让刘将军进来。” 士兵闻言退到一旁,刘备却有些犹豫,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却偏偏是他最讨厌的程昱。 刘备仰头看天,双手紧护在胸前,心中暗想,今夜无论是运是劫,都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