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放火来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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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芒。 雒阳大乱初定,皇子辩执掌太阿,新帝即位十日之后,都城天降暴雨。 风雷之夜,同样初掌广陵金印的广陵王坐在堂下,神色冷凝。在她身旁两侧,臂粗的火炬熊熊燃烧,屋外大风将雨珠吹打得好似帘幕,轰轰不绝的雷声里,广陵王听见自己的声音: “是谁指使你,暗害皇帝陛下?” 闪电如银蛇撕裂夜空,闷雷滚过,敲在人心上,令人无端一阵起栗。 堂中火炬的焰光,忽的动了一下。 “蜂使,”广陵王再度出声,懒洋洋地阖上眼睫,“堂下的人,怎么不说话?” 站在暗处的密探微微垂眼,目光从这位亲王年轻的侧脸,渐渐移往堂下那具死白色的人身上。 蜂使道:“楼主,想是此人冥顽不灵,要使些非常手段。” 广陵王恍然,拊掌:“原来如此,快快施为吧。” 天下刑具,无外乎那几样,蜂使将钢针扎进那微微发臭的躯体中,分明听不见一声惨叫。 ——因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蜂使看着尸体上点点尸斑,腹内酸水一阵上涌。 他并不明白,楼主守着这具尸体审问,是何用意。 今夜天子遇刺,正逢广陵王入宫伴驾,是以刺客被广陵王生擒。而后楼主一路驰行押解至绣衣楼,途中半点不让旁人经手。 速度之快,令所有人措手不防。 抵达据点之后,楼主便饶有介是地将这具尸体绑上刑枷,带至面前审问。 死人的嘴,自然是撬不出什么的。但活人的嘴,有的是办法。 广陵王睁开眼,双手负在身后,迎着火炬炽烈的光,微微一笑:“时辰差不多了,取供状来。” 蜂使擦净双手,呈上一份绢帛供状。 广陵王伸手接过,一时间,火焰在她眼眸之中,流转过奇异的光彩。 她轻轻地执起尸体僵硬的手掌,缓缓的对着那根早已僵硬的指头呵着气,朱红印泥打上,牢牢印在供状末尾。 蜂使错眼扫过供词中,那几个姓名。 朝中反对天子登基之人,尽皆在于此。 次日早朝,惊雷涌动。 大雨并没有停,朝堂上浮动着令人不快的低沉湿气,少帝坐在大殿最高处,听昨夜遇刺之种种条陈,冕旒之下珠玉晃动,叫人看不清楚情绪。 金杯白刃,白玉墀上淋淋漓漓,浸满了腥热的鲜血。 这一日杀了多少人,恐怕没有人去回忆了,他们更多记得的,是那初出茅庐的亲王冷峻的罗织手段。 这一日,他们亦达成了一种共识——广陵王是天子座下鹰犬。 一日之间,帝国的门阀、权臣、貂珰,开始各怀心思,无人知道天子这一步走得是否明智,但至少,在短暂的时间内,蠢蠢欲动的那些手消停了。 刘辩得以获得一丝喘息。 淅沥的雨声里,广陵王散开发髻,躺在锦被中,单薄的衣料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体温。初秋的寒意尚未降临,她还可以肆意上几天,再过几日真正入秋,便不能这般随性了。 脖颈后微痒,什么人的发尾轻轻扫过她,带着某种古怪的意味,将她的耳垂变得潮红。 “真好,”刘辩光滑的发尾拂过她的唇边,龙脑香如轻雾一般笼罩下来,“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广陵王,天亮之后,也不要走好不好。” 他尾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初登帝位的少年天子,已经开始摸索着如何树立威仪。 无故夜宿宫闱,放在刚刚才喋血宫廷的广陵王身上,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广陵王轻轻叹息,在他肘弯中侧过身:“流寇绿林我敢杀,乱臣贼子我敢杀,却无论如何不敢杀御史啊!” 刘辩轻笑:“我的广陵王,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御史念叨。” “我什么都不图,可是信史凿凿无可辩驳,我怕声名太臭,将来后人掘我坟骂我。” 刘辩像是想到什么,指腹饶有耐心的刮蹭过广陵王细腻的腮颐:“那么,广陵王与我同葬一处,我就不相信,后人胆敢掘开皇陵——” 这话委实荒唐,广陵王打量他片刻,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他的颈侧:“说什么死不死的。” 刘辩又笑,他笑起来颇有种洒拓的气度,不够礼,不够雅,不像个君子,先帝多次当着众人的面指摘他轻佻,毫无人主的模样。广陵王知道他生性并非如此,只好叹息。 “在北邙山我就知道了,董卓属意陈留王,到如今,此事已是人尽皆知。刘协是董太后抚养,你猜董卓会不会再行废立?” “他胆敢如此!” 广陵王推开天子,霍地坐起身。 “嘘,有些事,你附在我耳边说,不要让外人听见。”刘辩被推开,也不恼,伸臂轻轻揽过广陵王,深深的埋进她尚有薄汗的颈窝。 龙脑香的气味似乎令人上瘾,广陵王垂眼,不期然看见了,昨夜她留在天子肩侧浅淡的粉色咬痕。 “好疼啊,广陵王,”天子察觉到他的窘迫,趁机作乱,“怎么办,你怎么敢伤天子御体……要罚。就罚你,今夜留在这里……” 耳边风雨声骤然大作,如浪潮一般,将一切雨夜里的躁动都掩盖。 雨水透过窗棂,滴滴卷入,宫灯倏地熄灭,青烟丝丝缕缕飘至寝台边。广陵王心绪被搅乱,咬着刘辩的耳垂,嗓音模糊:“刘辩……我会做你,刀尖向外的一把刀。” 年轻的天子亲吻着心爱的人,将她剩余的话音吞进腹中。 “……不必许诺将来,广陵王,”风摧窗牖,意乱神迷之时,广陵王似乎听见刘辩在她耳际低语,“我只……只求今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