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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他们在杰拉德与索尔贝的葬礼上短暂碰面之后，普罗修特与贝西和里苏特他们的联系就渐渐减少。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不仅是维持住他们陷入僵局的落魄外在，更是要靠自身的能力逐个找到潜伏在四周的眼睛，再一个个仔细挖去这些眼睛而不留痕迹。普罗修特做这种事情一向很有效率，只是这是锻炼贝西的绝佳好机会，他便像其他野兽一样把半死不活的猎物扔给贝西，让他学习怎样才是捕猎的正确步骤。

    贝西得到很好锻炼，但学习过程需要花费比平时更长的时间。因而当普罗修特完成任务向里苏特汇报时，他的进度比别人多耽误了整整一周。里苏特对此没有责难，虽然他们的计划制定妥当，一切井然有序。可培养贝西也很重要，不仅如此在他们的计划里，为了达成最后的结果，还需要一个十分重要的触发点，现在还不是触发它的时候。换句话说，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普罗修特来到地下室和里苏特见面时，他已经知道几天前梅洛尼和伊鲁索遇到的袭击。他们现在的处境只是遭到冷遇，还不至于要到清理门户的地步，看起来一进来有人等不及要对他们下手了。像这样的“小意外”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伊鲁索已经去查袭击者所属的组，现在还不是针对他们的时候，但所有招惹暗杀组的人他们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从伊鲁索的口中，他们也知道她差一点就死在这次的袭击里。伊鲁索形容她是个“不会尖叫的小女孩”，言语之中满是对她当初过家家似的言论的嘲讽。普罗修特皱着眉，对于伊鲁索的形容，他没有任何需要发表的意见。当初在里苏特打算收留她时，普罗修特也是持反对意见，只是与伊鲁索的“弱者”观点相反，他认为她对整个计划的推行没有任何帮助，就好像在西洋棋的棋盘上放置了一枚黑白棋的棋子。

    里苏特同意了他的想法，却依旧选择让她留下。当众人散去，普罗修特来到里苏特身边，他想知道里苏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走近一看却发现里苏特的手里握着她留下来的钥匙，这也是他们得以实施计划的大部分本金。

    “她会派上用场的。”里苏特说，可普罗修特无法从中读取里苏特的任何意图。

    因此，普罗修特这次来找里苏特时，他多了一些心思放在她身上。和里苏特商谈时，她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放在普罗修特面前。正如伊鲁索说的那样，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显然是受到了剧烈打击。尤其是她的眼睛，相较于从前的她总是带着稚嫩的爱意看向里苏特，她现在则完全不敢抬起眼睛看向里苏特的方向，就连放下咖啡杯这个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似乎很在意里苏特的反应。普罗修特带着疑惑看向里苏特，但后者却镇定自若。普罗修特能看得出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那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这个瞬间，普罗修特想到了贝西，贝西第一次面对那些猎物时也露出了怯懦的神情，但经过普罗修特的一次次训练，他早已克服心里的害怕。如果当时她也在身边，就算什么也没有学会，至少也不会是现在这种状态。

    做完汇报，里苏特又递给他一份文件，并希望他今天可以去跑一趟。普罗修特接过文件仔细阅读，里苏特在这时补充说：“带上她，最近有新的‘眼睛’。”

    普罗修特点头答应，同时把那份文件放在桌子上又推了回去。

    他刚刚离开里苏特的屋子，就看见她坐在沙发上一直看向他的方向。看见普罗修特走出来，她也紧跟着站起来，似乎是里苏特已经在他来这里之前告诉她目的，因此她才会在这里乖巧等待着。普罗修特点了根烟，上下打量着她的穿着。她穿的衣服都是梅洛尼的“收藏品”，但普罗修特向来不喜欢梅洛尼的品味，他决定在服务结束之后带她买几件新的衣服，这也方便隐藏目的。

    看见普罗修特离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一直到她坐进普罗修特的车里，默默系上安全带。整个过程中，她一直都很安静。普罗修特只在发动汽车时看了一眼她，又看了看后视镜中一闪而过黑色人影，一脚油门驾驶汽车离开他们的所在地。

    里苏特要普罗修特去确定的文件里提到的那个人，他在大约十年前遭到暗算差点丧命，不过在得救之后迅速反击，成为了干部之一。里苏特要做的就是确认他现在的立场，而这种事只能由普罗修特来完成。在那人的地盘上有一家普罗修特常去光顾服装店，正好可以带她去买衣服。普罗修特这样想着，转动方向盘驶向目的地。

    普罗修特的汽车刚刚驶离里苏特他们的所在地，加丘的车就缓缓驶入同一条小巷。他从车子的副驾驶座位上抱起装有蔬菜水果的纸袋，抱着纸袋的手无法关车门，加丘只能用腿关门，又因为关门声在小巷里的回荡而忍不出嘟囔出声。他当然清楚这里有人在监视他们，但也因为如此，他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在监视者的眼皮下传递信息。

    “梅洛尼最近又开始做他的实验了？”霍尔马吉欧站在加丘的肩头，手里还拿着一张购物清单。他刚刚从购物纸袋里爬出来。比起普罗修特和伊鲁索，他最常以各种方式和里苏特他们碰头，今天也是如此。

    加丘对此习以为常，今天原本应该是他和她一起出门。这一阵子，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好容易有些好转，加丘想带着她出门转转。这个时间还可以去靠海的渔港，她似乎很喜欢大海。不过临出门的时候她看起来不是很好，加丘只好一个人带着她写好的购物清单出门，不过正好在路上接到了梅洛尼的电话，让他去接霍尔马吉欧。霍尔马吉欧刚刚完成了一次他们计划中的探查，需要和里苏特来汇报情况。

    “梅洛尼？”加丘并没有太在意霍尔马吉欧所说的话，因为梅洛尼总是有他要做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很近，所以很清楚呢，”两人已经来到大门前，霍尔马吉欧恢复正常体型，先加丘一步推开门，他指着购物清单里的一行字说，“我记得这蘑菇致幻，不是吗？”

    还不等加丘反应过来，霍尔马吉欧已经走进客厅，里苏特正坐在那里。加丘下意识看向她最常坐着的角落，可那里空无一人，她是不是还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待在梅洛尼房间？不过比起去看她，此刻更重要的还是把买回来的食物放入冰箱。

    “事情做得怎么样？”里苏特问。

    “我做事你放心，处理得很干净，”霍尔马吉欧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里苏特需要的东西，他也习惯性看了一眼客厅，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于是他问，“你不做点什么？精神状态那么不好可不行。”

    厨房距离客厅很近，霍尔马吉欧说话完全没有掩盖音量的意思，因此加丘在厨房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听见霍尔马吉欧提起她的事，加丘整理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下来，他想一会收拾完这些东西就去客厅和里苏特说带着她出门散心的事，正好可以送霍尔马吉欧回去，想想里苏特应该也会同意。

    “我让她跟着普罗修特走，”里苏特收起霍尔马吉欧扔给他的软盘，这里面有他需要的重要资料，里苏特抬眼看向霍尔马吉欧，他早就注意到突然安静的厨房，于是他说，“收拾好东西就去处理她的东西，加丘。”

    里苏特的话瞬间戳破了加丘的计划，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也不能理解里苏特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要让她活下来的人是他，现在又出这样的话。加丘一直都知道也理解里苏特留下她是为了把她当作实行计划的一部分，无论怎样他们的计划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里，加丘不由得握紧纸袋，却发现握在手里的是她喜欢的蓝莓果酱。

    “知道了。”手里的果酱已经冻成冰块，就像加丘此刻的情绪，但这是里苏特的命令，他必须去做。加丘很清楚，为了他们的计划，哪怕此刻需要她死去，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心软，他也是如此。

    她的东西不多，衣服是梅洛尼的“藏品”所以不需要处理，最后需要扔掉东西加在一起只需要一个纸袋就可以装得下。

    在加丘收拾东西的时候，霍尔马吉欧坐在客厅里抽烟，对于里苏特的决定，他也有些不敢置信，不过更有意思的是加丘的反应。看加丘不情不愿的表情，显然在她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对一些人还是有影响的。她是个不错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处境，以及当初就知道她的心意，霍尔马吉欧当然愿意叫她“amore”。隔着烟雾，霍尔马吉欧得以仔细观察里苏特的表情，同时他开玩笑似的说：“普罗修特终于如愿以偿有了女儿。”

    对于霍尔马吉欧的试探，里苏特并不在乎，而是问起伊鲁索那边的情况。霍尔马吉欧经常在外单独行动，因此也最清楚居无定所的伊鲁索的动向，他说：“他去查那天的事情了，找到了策划事件的主使者，克菈菈·卡佩兹特。”

    根据这个姓氏，里苏特立刻就想到和这个名字有关联的人，曾经有一个背叛者就是这个姓氏。里苏特闭眼仔细回想着卡佩兹特的家族关系，这个克菈菈的父亲和那个背叛者是兄弟关系，但他们这个家族只有那个背叛者加入了黑手党。而她现在有能力策划这样的复仇计划，也就是说一定有其他人在帮助她，那些想要在这个时候趁机除掉他们暗杀组的人。

    普罗修特那边刚刚得到指令，这里又浮现出其他的势力，里苏特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霍尔马吉欧。对方立刻明白过来，掐灭了手里的烟，说道：“伊鲁索那边我会盯着的。”

    里苏特点点头，这时加丘也拿着东西走出来，霍尔马吉欧适时站起来，挥了挥手和加丘一起离开。

    加丘的车速很快，街道的红灯让他看起来更加急躁，直到他驶离市区，他终于问出口：“你说的蘑菇是什么？”

    霍尔马吉欧一眼就看出加丘的情绪很糟糕，他说：“你在乎她，不是吗？”

    “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加丘猛踩一脚刹车，藏在纸袋里的霍尔马吉欧差一点就从纸袋里飞出来摔在前挡风玻璃窗上。但他完全不生气，反而和加丘描述起那种蘑菇的作用，以及他在购物清单里的其他发现。

    “那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霍尔马吉欧从纸袋里爬出来，双手抱着手臂。

    即使此刻的霍尔马吉欧只有手掌那么大，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得逞的笑容。加丘匆匆扫过一眼之后，沉默片刻说：“是。”

    霍尔马吉欧这时却大笑起来，他说：“这不是很正常吗，能像她这样适应这种生活的姑娘可不多。”说完这句话，霍尔马吉欧却收起笑容，他很严肃地看着加丘又说：“但你我都很清楚，她在这里的意义。”

    加丘当然明白，就算他刚刚不理解里苏特的目的，现在的加丘也足够冷静到可以思考。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站在Boss的面前，而为了达到这一点他们一直在寻找Boss的痕迹，却不能让Boss尽早发现他们全部意图，而现在的落魄和冷遇只不过是他们用于掩盖痕迹的假象。只有表现出他们的狼狈，而且看起来足够真实，Boss的亲卫和Boss本人才会相信他们的处境。他们也就占领了优势。里苏特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展现给其他人看，他们现在就像被关进笼子里的狗。他们的境地也确实如此，她的存在对于外人来说只不过是一种佐证，曾经最为忠心的暗杀组也颓废地养着女人。

    而她去普罗修特那里也是相同的道理，她曾经和他们之间关系还算亲近，默认她是组里的女人也不会让其他人有更多的怀疑。

    车内沉默了一阵，加丘紧握方向盘，眼睛看着后视镜里一直尾随的车辆，语气坚定地说：“她是暗杀组的。”

    霍尔马吉欧却在这时开起玩笑来，他吹了一声口哨说：“需不需要我给你准备点什么，梅洛尼那些肯定不合适你，别害羞。”

    “好了霍尔马吉欧，闭嘴，你在这里下车！”加丘立刻调转话题，可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