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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夜 2005 最终夜朱颜血紫玫 (123) (作者:紫狂、浮萍居主)

    一众大汉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火里烤着大块的猪肩,周围扔着几口酒坛,一看便是江湖豪客。

    “都说玫瑰仙子长得漂亮,你们谁见过?”

    “我!”一名汉了胸口拍得山响,“去年慕容胜大婚,兄弟奉程帮主的命令去伏龙涧送礼。承慕容寨主看得起,留兄弟住了两日。cao!”

    他一拍大腿,两眼放光,“都说飘梅峰美女如云,那天兄弟真是开眼了。当时飘梅峰来了三个,寒月刀林女侠是新娘,后面跟着牵丝手纪女侠。这两个往那儿一站,真他妈比花娇,比玉香。兄弟的三魂六魄一下就被勾走了一半。乖乖,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美人儿。比起来东海的淳于瑶就是个烧火丫头。”

    他说得口沫横飞,周围人听得目瞪口呆。

    “兄弟当时想,美到这地步也算到头了,慕容胜那小子一表人材,功夫很是了得,再娶了寒月刀真是有福气。谁知道啊……”他摇了摇头,拿起酒碗。

    旁边有人连忙给了碗酒,“孟三哥,别卖关子了。”

    孟三哥把碗举到嘴边,“要说艳福,当上慕容胜的妹夫才真是艳福齐天!”

    他咕嘟喝了一大口,用手背抹了一抹嘴,“玫瑰仙子一露面,满屋的人都傻了。那体态,那相貌,简直是嫦娥下凡!兄弟我能看上一眼,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众人轰声一片,对玫瑰仙子的美色心驰神往。

    紫玫垂下眼,搂着女儿轻轻摇晃,脸上毫无表情。

    “说得好听,飘梅峰还不是合门都当了婊子?”旁边传来一个刻薄的声音。

    “放屁!”孟三哥一把摔掉酒碗,怒道,“哪个不要脸的混蛋编出来的!”

    那人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飘梅峰诸女在星月湖为奴早已轰传江湖,谁不知道你说的寒月刀如今只是星月湖的一条狗?”

    “放他奶奶的臭屁!什幺星月湖,老子闯荡江湖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星月湖的字号,更没见过一个鸟人!飘梅峰虽是女流之辈,可流霜剑、寒月刀武功精强,就是大孚灵鹫寺和九华剑派也不见得有这等高手!林女侠我亲眼见过,豪气不减须眉,说她会如何如何,鬼才信!”

    那人冷笑道:“风晚华和林香远确实有种,所以受得苦也最多。像你说的玫瑰仙子,厚颜无耻,对师门惨剧不理不问,不但委身仇敌,还与亲娘共事一夫,如此不要脸的女人,也是武林一绝……”

    “去你妈的!”孟三哥压根不信他的胡扯,听到他如此亵渎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一把拎起酒坛就扔了过去。

    那人抬手一拳,将酒坛打得粉碎。

    厅中的客商行人都被两人大声争吵惊醒,此时见双方动起手来,顿时乱成一片。

    孟三哥一时气愤冲昏了头脑,眼见那人功夫了得,于是沉声问道:“你是什幺人?”

    那人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在空中一扬,朗声道:“本人柳鸣歧,接大孚灵鹫寺方丈圆相师叔手书,刚在洛阳灭掉长鹰会。今日与天下白道同赴终南山,扫荡星月湖余孽!”

    孟三哥将信将疑,只见那人身后一群人尽是腰缠白带,神情激愤,显然都是大孚灵鹫寺的俗家弟子。他愣了会儿神,怔怔道:“玫瑰仙子真会那样?”

    柳鸣歧正容道:“孟朋友若是不信,与我等齐赴终南,一探究竟,如何?”

    孟三哥犹豫未决,柳鸣歧身后又有人道:“玫瑰仙子跟她亲娘同事一夫,是东方大侠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另一人接口道:“什幺玫瑰仙子,不过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听说娘儿俩都被星月湖的人弄大了肚子,现在只怕该生下来杂种了吧。”

    这些人对星月湖恨之入骨,口里不干不净,越说越是下流,将玫瑰仙子说成是天下不要脸的yin妇。

    紫玫心底滴血,面纱下的俏脸时红时白。那些无情的辱骂像一把把利刃,将她割得体无完肤。她凝视着女儿恬静的睡容,感觉自己一寸一寸化为灰烬。

    众人的言语越来越不堪入耳,角落里一个瘦长的身影再听不下去,蹒跚着离开大厅。紫玫掩紧女儿的襁褓,闪身出了客栈,走入无边的风雪之中。

    那人喝得酩酊大醉,手里兀自拿着酒壶。他身子歪歪斜斜,步履不稳,走得却是极快,转眼便到了河边。

    那人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冰面上,手里的酒壶滴溜溜滑出数丈。他手脚并用,踉踉跄跄地爬过去,满头颤抖的白发扫起雪粒,如同萧索的落叶。

    紫玫飘身捡起酒壶,低声道:“东方伯伯。”

    那人浑身一震,两眼凝视着面前怀抱婴儿的少女,眼神渐渐锐利起来。

    良久,东方庆道:“你怎幺在这里?”声音又干又哑,更有种决绝的意味。

    紫玫没有回答,纤手宛如寒风里的冰雕,静静举着酒壶,轻声道:“东方伯伯,我真的是不要脸的女人吗?”

    东方庆看着她怀里的婴儿,憎恶地说道:“好!竟然生下来了!你父亲、哥哥被杀,母亲、嫂嫂受辱,师父师姐生不如死,你竟然还为仇人生下孩子!”

    东方庆骈指吼道:“你知不知道什幺羞耻!竟然还有脸问什幺叫不要脸!你这个贪生怕死的yin妇!贱人!”他声嘶力竭,颌下的白须恨得一阵乱抖。

    紫玫沉默半晌,最后凄然道:“原来是这样。是因为我没有去死。是吗?”

    东方庆怆然叫道:“你还有什幺脸活在世上!”

    紫玫抱着女儿的手一沉,掀开衣襟,淡淡道:“东方伯伯,你杀了我吧。”

    东方庆不过五十余岁,但满头白发却像年过八十的衰朽老翁。他哆嗦着摸出佩剑,但剑锋在白玉般的胸膛前晃来晃去,却怎幺也下不了手。

    紫玫闭上眼,轻声道:“我不想死。但如果一死能换来我娘和师父、师姐的平安,我也不怕死。”

    寒风乍起,河上的雪花波涛般滚涌而至,在紫玫脚前旋转而起,像一条盘旋的玉龙,将母女俩裹在其中。

    低婉欲绝的声音在苍茫的雪夜响起,“每个人都说我不要脸……难道是我的错吗?难道我就是该死?”

    “东方伯伯,你告诉我好吗?”

    凝光剑“叮啷”一声掉在冰上。

    紫玫掩住胸口,玉脸苍白的令人心疼。她轻声道:“我要先去洛阳一趟。如果赶不上攻打星月湖之役,还请东方伯伯多照料我娘一些。”

    话音未落,已经看不见紫玫的身影。

    东方庆虽然醉眼迷离,但目光远较常人锐利。单看紫玫快捷无伦的身法,那已经不仅仅是轻功卓绝,而是身怀有着浑厚无匹的内功。若非亲眼所见,东方庆绝不会相信她小小年纪,功力竟然远超自己。

    可恨她枉有绝世武功,竟然忍心连亲娘也不救。

    想起萧佛奴所受的苦难,东方庆举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酒水入口,他才惊觉酒水竟然是guntang的。

    两日后,紫玫赶到洛阳。

    然而香月楼已是人去楼空。她随即赶往长鹰会,可昔日豫州的洛阳大帮,只剩下焦土。她断断续续窃听了看守者的对话,才知道四日前长鹰会被灭时,整个帮会都像蒸发般不复存在,只剩下薛长鹰和薛欣妍父女俩。香月楼早在半月前就停止营业,楼内的妓女不知所终。

    紫玫毫不停留地冒雪直奔终南,仅用了三天时间就赶到山下。她不愿与江湖人士见面,更不愿师门诸女遭受的非人yin虐被人看到。因此不顾一切的摧发着内力,昼夜兼程,想赶在众人之前进入星月湖,救出自己的亲人。

    但阴长野那一掌并非好心,在山下,蛰伏月余的内息突然发作,不但来势凶猛还饱含毒性。若非紫玫的凤凰宝典已至大成,发作之日,就是她毙命之时。

    她用了数天时间才把那股阴毒的掌力驱逐转化。就在这段日子里,她发现自己的功力再次大进,距第九层凤清紫鸾只有一步之遥。紫玫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顺利,思索着师父当日说的“阴上加阴”,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紫玫抱住女儿柔声道:“晴晴,娘带你去见外婆。你外婆是世上最好的人,就像观音菩萨一样,又漂亮又慈详……还有另一个婆婆。她是世上大侠,所有坏人见到她都会害怕……”紫玫哽咽起来,她抹了抹眼角,笑道:“晴晴不用怕,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尾声村子里燃起篝火,人们敲锣打鼓喜气洋洋。今日是除夕之夜了。

    尾声夜晚最黑暗的时刻,紫玫再次踏上月岛。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就在她竭力对抗阴长野遗留的毒力时,武林白道与邪道大教星月湖的战斗已经结束。

    整个岛屿像被狂风扫过一般,再没有一处完整的角落,断梁残柱都半掩在白皑皑的积雪下,同时掩盖的,还有三日前那场血战的痕迹。

    系着嫂嫂的栏杆碎成数段,上面还系着半截结冰的钱链。

    紫玫挽起铁链,怔怔看着栏杆。断口处赫然印着一个纤细的掌印半尺宽的汉白玉栏杆竟是被人一掌击碎的。

    她举目望去,零碎不堪的石阶上,像征着星月湖至高无尚地位的神殿已被烈火焚毁,粉碎的砖石间堆满烧成灰炭的焦尸,少说也有近千具之多。周围散落着种种兵刃,或刀或枪或钩或叉,都像被巨物捶击过一样弯曲变形。

    她目光霍然一跳,在残柱旁看到一柄熟悉的长剑。

    剑身弯作曲尺,锋刃依然清光凛冽。正是东方庆的凝光剑。

    紫玫紧紧握紧剑柄。这些烧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间,有多少自己熟识的人呢?

    自己的亲人呢?死了?烧了?救走了?还是就此消失了?

    她找遍全岛,也没有找到丝毫生命遗留的迹象,潜幽碑坊、武凤别院、传香亭、太玄阁、幽明廊、月魄台……这些洒满亲友血泪和耻辱的地方,只剩下死寂的废墟。

    紫玫呆呆立在荒凉的雪野中,心头一片茫然。

    白雪在黑暗中散发出一种凄清的淡蓝光芒,随风飘荡着,仿佛一层冰冷的火焰。

    娘亲、师父、风师姐、嫂嫂、纪师姐……所有的亲人都不知去向;甚至连仇人也都消失无踪……

    “你往何处去?”慕容紫玫轻轻地问自己。

    风雪被气墙所隔,没有一丝触及肌肤。她次拥有了可以实现梦想的绝世武功,却不知道该如何施展。

    所有的目标都模糊无迹,空荡荡让她无从使力。

    天际渐渐发白,飘扬的雪粉终于停下。

    紫玫露出一个凄艳的笑容,这笑容惊动了身边的一树红梅,繁花倏倏而下。

    女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当一朵梅花飘飘摇摇落在额前凝住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清悦的笑声引来紫玫奔涌的泪水,什幺都没有了,没有亲人,也没有家,天地间只剩母女俩孤零零地相依为命。

    她亲吻着女儿香软的小脸,喃喃道:“晴晴,娘带你回去……”

    晨光中,十七岁的少女裹紧衣襟,抱着未足月的女儿,开始她漫无目的的流&24403;&21069;&32593;&22336;&38543;&26102;&21487;&33021;&22833;&25928;&65292;&35831;&22823;&23478;&21457;&36865;&37038;&20214;&21040;&100;&105;&121;&105;&98;&97;&110;&122;&104;&117;&64;&103;&109;&97;&105;&108;&46;&99;&111;&109;&33719;&21462;&26368;&26032;&22320;&22336;&21457;&24067;&39029;&65281;浪。

    身后,满地鲜红的落梅仿佛一片未干的血迹。

    朱颜血的第五滴红泪,于焉坠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