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if景元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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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恒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走到如今这步的了。 记忆是破碎的,他理不清楚,想不明白。 他们诡异扭曲关系的源头是什么,是他的错误导致的,还是景元的错误,他记不起来了。 他记不起来了。 丹恒突然头痛欲裂,他捂住自己的耳朵,想要隔绝那些刺耳的声音,但这不起作用,声音来自他的大脑,是那些记忆碎片突然发出铮鸣。 那些刺耳的声音弹跳着,居然拼凑出了曲调。 那是萨克斯单曲《回家》。 * * * 学校的广播在放《回家》。 丹恒不喜欢这首歌,它意味着教学楼该清场了,他没有理由再继续待在教室,他该回去了。 但他不想回去,并不是因为担心没人照顾他,他的新法定监护人安排的保姆尽心尽责。 但那个不是家,那只是个空旷的房子,他不愿意回去。 丹恒老实地起身收拾书包准备回去,回去太晚保姆会担心。相比起他个人的意愿,他更不愿意给别人造成麻烦。 丹恒环顾教室检查,视线落在角落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男生身上,男生的背挺得很直,在安静地学习。 事实上,丹恒已经观察他好几天了。 这个人停学了好一阵子,前两天才回来继续学习。他看上去一如往常,只是寡笑了点,偶尔会被老师单独叫去谈话,每次有同学问他谈了什么,他总是回答是学习相关的事情。 八卦的同学听到如此无趣的答案失望地散去,丹恒识破拙劣的谎言,通过种种迹象拼凑出了答案。 只有失去支柱的孩子的眼睛才会那样惶恐又迷茫,脊背是挺直的,影子却垂头丧气几乎要软倒在地,就像失去支架的幼苗。 就像曾经的他自己。 丹恒背上书包离开教室,留下景元一个人在那里。 他做不了什么,他也只是个孩子,他做不到让伤口的愈合加速,更何况他并不擅长开导别人,或许他说的话做的事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丹恒想着。 幼苗最后会自己站起来沐浴阳光,所有生命本就该由自己找到出路,那个人也是如此,自己也是如此,丹恒想着。 …… 丹恒悄悄绕回教室又瞄了一眼。 男生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在孤身一人的时候,垂头丧气的终于不再是他的影子,而是他本人。 那个人没有在哭,最沉痛的时期已经过去,但他好像也没有在呼吸,只是像具木偶一般怔愣地瞪着双眼。本会陪着他长大的人不在了,悲伤过后他要面对的是难以抵御的孤独感,一遍一遍地,直到身体和心灵变得像木头一样无知无觉,那说明伤口愈合了。 丹恒犹豫了一会,最后他走过去对着那个人伸出了手。 伤口的愈合无法加速,但或许有办法让他不那么痛苦。 虽然不擅长,但他会试着去做他能做到的。 他轻轻拍打对方颤抖的肩头,抓住对方冰冷的手紧握住,直到那个男孩的颤抖停止,在长久的沉默后他才说道:“别害怕,你和我都不会孤单。” 他们会遇到新的朋友、家人,建立新的联系,开启新的羁绊,虽然丹恒给不出有力的论证,但他相信着,他希望这个人也能如此相信。 景元缓缓侧了点头,从手臂的缝隙里暗中观察丹恒,他透过那张近乎称得上冷淡的脸,看到似曾相识的温柔与悲悯,那只柔软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传递来的温度一如他曾经拥有过的一样温暖,轻而易举地破开了男孩的心防。 丹恒被扑过来的男生紧紧拥抱住,一棵幼苗于是扶住了另一棵垂头丧气的幼苗。 这是开始。 * “你会一直看着我长大吗?”那个黏人的孩子一边抓着丹恒的手安放在自己头顶,一边轻声问道。 丹恒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好奇怪的问话。 “我们会一起长大。”丹恒给了他答案。 这个答案没有问题,不过这不是景元最想要的答案,他也说不清楚他究竟想要丹恒给他什么答复,亦或是什么承诺。他的焦躁不安只有在丹恒看向他的时候能够消除少许,但紧接着他又想要丹恒可以抚摸他,紧接着想要丹恒拥抱他,紧接着想要更多。 不够,索取再多的安慰都没法让人平静,那些都太过轻浮了,像羽毛一样难以抓住。他想要的是更深的、沉甸甸的。 他想要的承诺是像山一样不可动摇,他需要的关系是像锁链一样牢固不可破,他想要的拥抱是如同梦中被丹恒的身体完全包裹一样的密不可分。 可他畏缩不前,不敢再进一步。丹恒没那么惯着他,任他予取予求,在观察到他已经慢慢走出失恃阴霾后,丹恒就开始逐步收回温柔纵容,不仅不再更多地注视他,甚至开始一点点卸掉景元的视线,引导他把目光投向其他更多人和事。 丹恒在做的正如丹恒曾经说过的:遇见新的家人和朋友,建立新的联系与羁绊。 这实在是份美好的祝福,祝福人的善意无法作伪,以至于尽管不情愿景元也没有抗拒的理由。 尽管。 ——这一切不过是借口,只是他想要完全依托的支柱不愿意完全承载他,试图一点点抽离,试图完全推开他的正当理由。 尽管他偶尔会这么想。 ——明明只要有彼此就足够了。 尽管他偶尔会这么想。 但景元是个听话的孩子,对丹恒的指示,他会顺从。顺从不是懦弱,是孩子面对母亲的天性。 于是错误的过度依赖将被矫正,幼苗将脱离支架独立生长。 事情本该如此发展。 如果那天景元没有闯进浴室撞破丹恒隐藏多年的秘密的话。 这是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