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金蛇翻搅赤云（上）

    火山公馆底层，赤山大阵阵眼。

    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漆黑一片，空旷无比，只有地板上微弱的光亮忽明忽暗，勉强能照亮周围。

    而位于房间顶部向下俯瞰，不难发现，地板上的纹路是一个复杂无比、占据了整个房间的大型法阵。纹路随着波动亮起，如同呼吸一般。

    淡青色长发的青年站在法阵最中央，双目紧闭。

    在绝对的安静之中，他细细感受着来自以太网的颤动，体会这一方天地中、那些漂浮着的字符是如何变换，凝聚成一句句晦涩而古老的咒言。

    这里气候异常，以太匮乏，这张网苟延残喘着，做什么都是事倍功半。

    突然，与脑海紧紧相连的网，极不寻常地、细微地震颤了一下。

    青年没有睁开眼，却微微蹙起了眉。

    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在交互以太网。是谁？

    语言学派凋敝，造诣高深到能够与以太网交互的魔法师屈指可数，每一个他都认识。可这些人此时都与马尔库斯相隔十万八千里，根本不可能牵动这一方的以太。

    ……除非那个人是路易，他的交互没有距离限制。可他压根不会对这里感兴趣。

    也就是说——

    「索尔小姐……？」青年喃喃低语着，眉头愈发紧蹙。

    明明之前分别的时候，她还远远没达到这种程度。这种进展速度根本不合常理。

    咒言不比其他普通学派，这是门精神越不稳定，进步越大的学问。

    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有些懊悔。他留给索尔的那只章鱼玩偶，只能起到简单的定位效果。除了知道她还在这附近以外，他一无所知。

    就在此时，网的振幅走向开始变得奇怪，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即将降临。他能感受到一股浩瀚如海的魔力猛地涌入其中，整张网如同吸不饱的海绵，瞬间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好机会。他将脑海中其余的杂念都消去，准备已久的咒言迅速重组。淡蓝色的微光自他身上浮起，融入无形的以太网中，被蔓延、传播出去。

    狂暴的以太被平息了，一股温和而宁静的力量自阵眼升起，飘洒至赤山脚下的每一个日光未及之地。

    ●

    「你确定这里是基普林的巢？」

    对于图兰德尔抛出的橄榄枝，卡俄斯并没有要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的意思。她上前，在距离悬崖不过几厘米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再走一步就能掉下去。

    「当然。」图兰德尔肯定道，「这孙子的地盘，我比他自己都要熟。」

    基普林运人运物资的路线就那么一条，几年来都不带变的，摩诃商会的人早就把他的老巢摸得一清二楚，几乎连地下室的构造都能说出来。但这里布防森严，不是他们这种靠人力武装起来的组织能直接正面对付的，即便真的占据上风、将这里打了下来，也迟早会出现第二个基普林、第三个基普林。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个知根知底的留下呢？

    图兰德尔深知底下这个营寨的火力有多充分。

    索尔丧失战友，一时冲动想要直捣幕后黑手的老巢，他完全理解她的心情。所以他才如此果断地带人过来，没有耍半点花样——绝不是因为打不过——现在她看到这里的情况，被热血烧得高温不下的大脑也总该冷静一些了吧？

    黑袍少女「嗯」了一声，背对着他转过身去，面向着悬崖，远眺底下的营寨。

    「如果杀错了人……」她低声说，「他们索命的对象就是你了。」

    图兰德尔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愣：「什么？」

    只见黑袍少女伸出了手，五指在空中滑动，像是在与某个无形的东西交互，牵引、拉扯着什么一般。

    在那双灿金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一个个被手指串联起来的字符与环，它们伸出感知的触手，与她脑海中编织出的咒言相互碰撞，迸射出金色的火光！

    一瞬间，天色阴沉，狂风呼啸，云层涌动。

    图兰德尔的双眼越瞪越大，难以置信地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一切毫无察觉。

    他抬起头，万里高空之上，云层背后，似有一条蜿蜒而行的黑影，在赤云之中来回游动。雷鸣如阵阵鼓声，金蛇在云层间缠绕！

    「六星雷系魔法·天罚」

    天空骤暗，一瞬间，无数雷光于漫天云层中一齐降下，如神明的巨锤，齐齐砸向大地！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片沙漠，极致的光明笼罩一切！

    同一时间，赤山之上，微弱到难以察觉的蓝色光辉洒向天际，没入其中。而当那无边无际的雷光撕裂天空，坠落地面之时，永不消逝的赤云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盘踞于利波城之上长达数月、如噩梦般的赤色红云，被漫天的雷光彻底撕开，日光重新挥洒在这片大地上！

    在那如雷神「索尔」降下神罚般的浩荡之中，沙漠为之颤动，一座由人类组成的营寨悄无声息地化为焦土，成为虚无。

    而这一切发生，不过只耗费了短短的几秒钟时间。

    图兰德尔看着远处已经化为废墟的营寨，眼角不停地抽搐，飞快运转的大脑彻底卡壳。

    ……索尔的资料上怎么写的来着？

    呃，青铜级雇佣兵，体术极强，四星雷系魔法师……

    你管这叫四星魔法师？！他以为四星魔法师都跟他们的宫廷大魔法师一样，是个只会忽悠贵族老爷的废物啊？！

    这他妈是要干什么？一招都能把利波城劈没了！赤云都被劈散了！

    他还玩什么花样？有意思吗？

    雷鸣暂歇，空气之中却依旧弥漫着一股焦味。图兰德尔将目光投向底下那座营寨，刚刚还生龙活虎的雇佣兵们，此时估计已经都成了焦黑的尸体，那些投石机，多半也都成了废铁。

    四百余人，无一幸免！

    图兰德尔眼神略有些复杂地看了眼身前的黑袍少女，只能看见她沉默的背影。

    她在想什么？……不，说到底，他是不是该逃了？承诺已经兑现，她似乎该杀他了……

    「还有活人。」索尔突然说。

    「……嗯？」图兰德尔挑了挑眉，「你确定？」

    「确定。」索尔略有所思地说，「我没有看到任何活着的人，但却能听到细微的声音，甚至数量不少。」

    图兰德尔也垂下眼，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后，转过身回到沙地车旁：「走，我们去里面看看。」

    检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顺道也能观瞻一下基普林那王八蛋可笑的死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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