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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燕大人怕是很危险啊,狼王盛怒之下,岂能保全?”“为王爷效命,肝脑涂地吾亦在所不惜。”燕思空冷笑一声,“待王爷的大军攻克太原,再分兵来打封野,这中原,便叫他有命来,没命回。”许望点头道:“王爷与燕大人真是好计谋。”俩人又商议了许多细节,才谋定了燕思空身在“敌营”之后的事宜。燕思空之所以要将自己“送给”封野,一来,元南聿早晚是要露馅儿,唯有他掌握住这两万兵马,才能让封野和陈霂都对他有所忌惮,二来,他少时浅习医术,对自己的伤势有所判断,身上的鞭伤已经化脓,还有发热的迹象,军中并无良医,若不去找封野,怕是真要没命了。——第二日清早,两军相会于凤翔城外,他们眼看着封野将凤翔兵马撤出,许望带兵占领了城池,同时,也将装着燕思空和元少胥的囚车交给了封家军。燕思空依旧歪栽在囚车内,乱发遮面,旁人看着以为他尚在昏迷,他也确实已经发热,整个人昏昏沉沉,但仍悄悄地看着不远处那立于赤红骏马上的、威风凛凛的狼王。封野。命运弄人,他们又要见面了。只是这一次他心中不再有波澜,曾经对封野的情、对封野的怨,在彼此之间无尽的折磨中,最终变得麻木了。他燕思空仍然想要许多东西——若他命里有,便追逐至死,但他独独不再想要封野。他见着封野翻身下马,疾奔到囚车前:“阙忘!”声音充满焦急与担忧。燕思空透过面具、透过头发的缝隙,疲倦地瞄了封野一眼。这张脸啊,是如此地熟悉、如此地深刻,他甚至能细数每一颗痣的位置、能凭空描绘那眉毛的形状,可他看着这张脸俊美无匹的脸,只有无动于衷的陌生。他终于是在渐渐放下了。他闭上了眼睛,一言未发。“带将军回营!”封野低吼道。囚车被拖回了营地,燕思空被小心翼翼地从囚车里抬出来,封野大步流星地亲自在前面开路,将他送进了温暖干净的帐篷,几个大夫已经在待命。“快给将军医治!”封野厉声道,“将军若有差池,我饶不了你们!”大夫们紧张地围着燕思空,小心翼翼地剪开他的衣服,那贴身的布已经与伤口黏在一起,一道道的血痂触目惊心,由于受刑之后他一直待在阴冷的地牢,并未得到妥善医治,创口如今看来惨不忍睹。封野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眸中满是杀意,周身戾气四溢。过度的愤怒,令他没有注意眼前之人的身形有异。大夫小心翼翼地为他疗伤,他不住地痛哼,大脑已经烧得有些不清醒,但身上的痛楚一遍遍地唤回他的意识。待大夫处理完伤口,燕思空流的汗已经几乎把床单打湿了。封野挥退了所有人,坐到了床边,亲手将毛巾浸了热水、拧干,他看着榻上虚软无力的人,重重叹了一声:“阙忘,你可习得教训?”燕思空的大脑不住地晃神,他猜测着封野在知道自己身份后的表情,却怎么都想象不出来。罢了,左右他如今也是半死不活的,封野又能将他如何呢。封野伸手摘下了那枚脏兮兮的面具,用毛巾轻轻擦拭着燕思空脸上的泥污,可刚擦了两下,他就顿住了。他抬起手,眼神在那片光洁的额上逡巡,那里,本该有一个尽管浅淡、但终身都不可能消失的墨刑刺字。封野心中一惊,猛地站了起来。燕思空耷拉着眼皮,静静地看着封野,不说话,也没有表情。“你……”封野颤抖地指着榻上的人,“燕思空?!”第270章“怎么会是你?!”封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燕思空虚弱的模样,他心都揪成了一团。燕思空轻扯唇角,含糊地说道:“让狼王……失望了。”封野重新凑了过去,他伸出颤抖的手,却不敢碰触眼前人,生怕这就像那无数个梦境一样,一动,就醒了。他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中,哑声道:“……谁干的?”燕思空勉强撑着眼皮:“阙忘,还在他们手中。”“为何会这样?为何你会受刑,为何你会在这里,而阙忘还在平凉?”“我与阙忘换了身份,想助他逃脱,却被沈鹤轩……搅乱了计划。”“沈鹤轩。”封野咬牙道,“是他对你用刑?”“他死了。”燕思空闭上了眼睛,“我亲手杀了他。”封野垂下了手,重重捶在床榻上,一双眼睛赤红一片:“这就是你要的?不顾一切从我身边逃走,然后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半死不活地回来?!”“我不想回来。”燕思空看着封野,眼神中毫无情绪,“我只想,救我弟弟。”“你、不、想、回、来。”封野一字一字地从嘴里蹦出,“你想留在陈霂身边,你想帮着陈霂对付我。”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从未觉得呼吸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可如今一收一发之间,全是无法忽视地痛。燕思空疲倦一笑,转过了脸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我之间,一句话也是多余。”封野捏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面冲着自己,紧贴皮肤所传来的高热让他生出不忍,可燕思空那淡漠的神情却令他气血上涌,他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想逼我杀了你?”封野的手凉凉的,真舒服,燕思空心想。这只手曾给过他温暖的抚慰,也曾将他推向阴冷的深渊,如今他们再一次有了碰触,却不可能再有灵魂上的羁绊,他轻声说:“那便动手吧。”封野的薄唇抽动,神情有几分扭曲,他无法目视燕思空身上的伤,他无法接受这苍白憔悴、黯淡无光的人,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把这孱弱的身体碰碎了。可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张嘴依旧不肯示弱!封野颓然地松开了手,却将指尖有意无意地贴着燕思空的面颊,哪怕只能汲取一丝丝属于这个人的温度,他沉默片刻,低声道:“阙忘如何了,他安全吗?”“暂且。”燕思空哑声道,“他扮作我,却不知何时会被……拆穿……咳咳……”封野眸中闪现慌乱:“不必说了,你先养伤……你给我听好了,你不准死,你要把阙忘给我完完整整地带回来。”燕思空的意识已经愈发模糊,他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封野,却连动动嘴唇的力气都在丧失,他只是看着封野,静静地、不泄露任何思绪地看着,毕竟仅是看着,不算他输了什么。然后他任自己陷入了昏睡。封野坐在一旁,僵硬地凝望着燕思空,久久不曾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