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是要弃养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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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暮色昏沉,林陶拉上纱帘挡住刺目的夕照,拎着半瓶macallan12,蹬掉拖鞋窝在沙发里,蓝牙音箱里随机放着音乐。 桌上的手机时不时亮起,林陶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没有去看。 夕阳逐渐被黑夜吞没,林陶干掉杯里最后的酒底,放下杯子,拿起手机。 Cervus:很抱歉失约 Cervus:是我没有做好 Cervus:让你失望了 Cervus:周一好好休息 Cervus:等你回来 也许是在忙,也许是不知道怎么说,徐鹿的每条消息之间都隔了些时间,林陶看完切回列表,继续看其他消息。 林女士:怎么打电话一直没接,没事吧? 林陶看着三个未接的提示,拨回电话,那边很快接起。 “怎么了妈?” “你没事吧?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吓死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吓得我饭都没吃好。” 林陶拽着盖在身上的毯子,从沙发上坐直起来,探身又倒了杯酒,声音冷静得没有丝毫感情。 “我没事。有什么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知道你没事就好。”那边的声音落下,犹豫半晌,喏喏道,“我晚上给自己煮了碗面,一个人吃饭也不知道做什么,做多了也是剩下,家里没油了,我去超市买了桶油,可贵了,怎么现在物价涨了这么多……昨天你大舅家的老人走了,我去随了个礼,又是好几百没了……” 林陶耐心地等她絮叨了十分钟,时不时“嗯”一声,杯里的酒喝完就再倒半杯,音响里低唱的声音合着节奏,轻缓悠长,只是话筒那边的声音半分没进脑里。 “妈,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林女士脑子里搜刮许久的话变得更加干巴巴,最后嗳了声,又多嘱托了她一句多穿点,别饿着,别总是吃外卖。林陶应完,回了声“那我挂了,拜拜”,挂断电话。 林陶给她转过去两千块钱,关掉聊天界面,在外卖软件上给自己也点了碗面。 对方很快点了收款,附赠一句“谢谢”,再无其他。 聊天列表里,房东的催款,外包甲方的催稿放在置顶,等着她处理。 洗干净酒杯,收好酒瓶,林陶回到卧室,开始自己的兼职工作。 感情那点伤春悲秋,并不能影响她的赚钱,她还不配。 入夜的星子隐入云后,徐鹿站在公司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高楼,手机屏幕亮着,是和林陶的聊天界面。 林陶一直没有回他消息,两天了。 徐鹿想过给她打电话,但手悬在按键上半天,又收了回来。以他对林陶为数不多的了解,电话打过去也会被挂断,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分开那天,林陶像是炸起全身竖刺的动物,只要他敢靠近一步,就会一刀捅过来。徐鹿看着两个人的聊天界面,思索着是不是要留给她一些个人空间,别逼得太紧。 周一晚高峰,疲惫的打工人汇入人群,成一条长河,流入地铁站。路口的汽车走走停停,一切都像是移轴摄影后的微缩景观,被观测,被控制,缺少了“人”的意义。 林陶接到徐鹿电话时,正在微信上和前M聊天,约着晚上见面。 “老大,我在放假,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吗。” 林陶开着免提化妆,头发用干发巾包在头顶,微信不时收到消息在桌上震动。 “晚上一起吃饭吗?”徐鹿问。 林陶手上动作停了下,又继续顺着眉峰向下勾勒,明知故问道:“部门聚餐吗?抱歉,我约了人,不太方便。” “……” 意料之中的答案,徐鹿知道这通电话的起始不会太顺利。 “是我的私人邀约。”他回答。 林陶放下眉笔,拿起插好电的吹风机,客气道:“不好意思老板,我该吹头发了,不太方便讲话,先挂了。” 电话挂断,林陶没有吹头发,而是看着手机屏幕发了呆。 ——她喜欢上徐鹿了。 这个认知从她答应邀约的那天晚上开始,就缠绕着她,久久不散。 她答应了徐鹿下班一起去吃饭,想好了那天晚上穿什么,还想着下班前要如何自然地补个妆。她想,也许冉时说的那种恋爱关系,她也可以尝试,她也许可以试着相信徐鹿,毕竟他是那么坦荡而热烈的爱着她,几乎将她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可是第二天她就被放了鸽子。 在她小心翼翼踏出一步之后,被徐鹿轻而易举地放弃掉。 ——她控制不了徐鹿,在游戏之外。 那是游戏之外的规则,要她“懂事”,要她“退让”。 于是,她当了逃兵,她想在自己还能抽身时离开,但又割舍不断。 她把那把刀捅向了自己,一边鲜血淋漓,一边把刀磨得更快。 林陶撑着额头弯下身,想缓过那股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湿漉的头发落在鬓边,有几绺贴在擦好粉底的侧脸上。 手机突然震动,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恢复正常,抽了张纸巾压掉眼底的湿意,避免花妆。 接起电话,对面的声音是一把烟嗓: “jiejie,我出门了,看你一直没回消息,是还在化妆吗?” 方航,她上一个M,也是她迄今为止相处时间最久的的M,和他分开的理由很简单——他很“忙”。同在北京,两个人在一起半年,只见了三次面。 林陶轻轻呼出一口气,回道,“没有,吹个头发,很快就好。” “我去接你?” “不用了,晚上堵车,直接餐厅见吧。” “好,等jiejie。” 林陶向后靠进椅子,强烈的无力感侵袭而来,身体里的空洞像是漩涡,吞噬掉她的情绪,缠紧她的身体,抽离所有的思考能力。 阿理说得确实没错,她需要有个人,不管这个人是谁。 只要符合她的审美,能听她的话,即便她没有多喜欢,只要,在她需要的时候,把那个空落落的地方填满,让她别一个人,只要,这个人好像很爱她。 手机再次震动,是方航发来的照片,他穿着一身深色轻便的工装,跪在镜子前,腰背挺直,给她拍了张照片,底下跟着一句:很想jiejie。 林陶低敛眉眼,打量着照片上的人,片刻后嘲讽一笑,没有做回复。 这是方航的第一阶段,刚追求时的疯狂示好,与之后的冷暴力相比,就像是两个人。只是现在的林陶已经不吃这套。 像是重新找回主场,徐鹿带来的失控感得以被轻轻覆盖。林陶放下手机,吹完头发,画完妆,拎上包出门。 ——林陶,你果然只适合与你不爱的人在一起。 小区门合拢,林陶刚走出几步,就被人叫住。残破路灯的微弱橘光里,一道拉长的人影隐在路边,抬眼向上,是抄兜等她的徐鹿。 “你倒是说到做到。”徐鹿走出黑暗,到她面前,看着她。 精致的妆容,刚吹过的头发还带着熟悉的护发精油香气,混合着香水前调,是他拥抱她时,被淹没包裹的味道。 林陶沉默几秒,开口时噙着淡淡的笑意,“你是说我周一要见狗这件事吗?” “这次是见谁,新人,还是旧人?”徐鹿问。 “你以什么身份问呢?” 徐鹿看着她,平静道:“司机,可以吗?”他拎起车钥匙,“我送你去。” 林陶皱眉,嗤笑,“徐鹿,你想玩三人行吗?” “我就是去收集下情报,看看我的情敌什么情况。”徐鹿丝毫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按了钥匙,给她开门,“这次你应该没叫车吧?” “……”确实没有。 小区大门再次开启,林陶身后一辆汽车开出,按了两下喇叭,林陶朝徐鹿方向走了两步,让开路,汽车从旁边开走。 “上车吧,”徐鹿依然撑着车门,颔首邀请,“jiejie。” 林陶手机又震了下,锁屏界面上推送出消息详情—— 方航:jiejie我到了。 “走吧。” 林陶选择了上车。 餐厅离林陶家并不远,只是路上有些堵,晚高峰的北京,到处都是见缝插针的车,最后堵在一团混乱的路口。 林陶不是第一次坐徐鹿的车,但每次都会不自主地看入神。 徐鹿很高,目测约有一米八六,具体她也没问过,长了个衣服架子的身材,宽肩窄腰长腿,坐在驾驶位时腿只能曲起,手机随意搁在大腿上,偶尔看眼导航,其他时间专注在眼前的路况上,认真开车,拐弯时掌心抵着方向盘,衬得苍白的手指格外修长,骨节分明,有种无形的力量感。 “又看我看入迷了?”余光感受到她的视线,徐鹿目不斜视地玩笑,手转着方向盘,跟随前车汇入前方车道。 “滚。”林陶下意识反驳,只换来对方一声轻快的笑。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晚上的风有些凉,但不算冷,迎面吹来,让她清醒了几分。 “不是说晚上有饭局吗?”林陶问,视线没有从车窗外收回。 “推了。”徐鹿答,“我说要去趟医院,改了时间。” “哦。”林陶应。 “对不起,是我先约了你,结果一个临时饭局又放了你鸽子。” “……” “我只是还没有养成习惯,以后你慢慢驯,我会学好的。“ ”……“ 车在拥堵中再次缓缓停下,徐鹿手指尖落在林陶左手外侧,小心翼翼地蹭了下,轻声道:”别扔下我。“ 林陶终于转回了头,看向徐鹿。他的面容在黑暗中只被车灯勾勒出了侧脸的轮廓,额发落下一绺,眼窝深邃,看不清情绪。 ”为什么是我。“她问。 “嗯?” “……为什么,你选择的是我?”林陶问。她在公司的这几个月里,听过不少八卦,徐鹿身边不乏追求者。在他的交际圈里,优秀者不计其数,她不过是里面最平平无奇的一个人。她想不通,自己在他心里算是个什么位置。 徐鹿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你。“ 林陶低声嘟囔:“敷衍。” 徐鹿被她嫌弃的表情逗笑,但还是没有如她期望的,给出任何诸如“漂亮”、“聪明”的具象标签,他在黑暗中凝望着她,轻声安抚:”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我是你驯养的,就只能是你。“ 林陶手指微蜷,缩进怀里。 徐鹿目光缱绻,再次问: ”那现在呢,你是要弃养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