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不再想吃他了

    第6章　　你不再想吃他了

    修复破碎的身体需要体力，人鱼烧得发懵，迷迷糊糊的就在你怀里睡着了。他身上还沾着你撒的盐巴，你嗅了嗅，然后轻轻咬了一口。没咬下去，毕竟人鱼还很瘦，你想再养养他，争取多养些rou出来。

    但你确信你对他的食欲已经转变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毕竟没有谁会给食物放血治疗，也没有谁会关心食物的心情，还给食物唱摇篮曲。也许是他的长相合你眼缘，也许是他无声的哭泣惹你怜爱，总之你觉得他可以在鱼缸里，甚至在大海里，但不应该出现在你的餐桌上。

    是的，你不想吃他了。你第一次不想吃什么东西，你觉得他哭起来很可爱，睡着的时候很可爱，就连打你的那一拳都挺可爱。也许你把他当成了观赏鱼，在他活着的时候欣赏他的生机活力，在他死后把他做成标本永久保存……你不清楚，自从你幻化成了人类以后你多了很多情感，这些情感来得莫名其妙，却像燎原的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你把人鱼放到自己床上，看到他整个都陷进厚厚的床垫里，不安得皱了皱眉头，又像之前一样蜷缩着慢慢恢复紧抱双膝的姿势，将柔软的腹腔保护起来，像是给自己造了个强装坚硬的躯壳。

    于是你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手托着下巴撑在床上，这辈子第一次学会忍耐，没有伸出手去把刚刚差点崩溃的人鱼弄醒。这不正常，就算你把他当成玩具，也没有主人还醒着玩具却去睡觉的道理，更没有主人不能玩睡着正香的玩具的道理。但此时人鱼均匀的呼吸吐在你的手臂上，让你感到莫名的安心。

    你长久地注视着他，好像在看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不知不觉中你也睡着了，你梦到了人类，梦到了水族馆，梦到了一只背鳍弯曲的虎鲸。那好像是你们的前世，他杀了人，你救了他，你们逃亡，你们相爱，你们死去。这梦太短，短到只堪堪过了一个时辰；这梦又太长，长到你醒来时发现自己竟满脸的泪水。

    但你不是情感丰富却又渺小无力的人类，他也不是任人宰割乖巧可爱的虎鲸。你幻化出来的人类心脏给你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于是你好奇地保留了它，但并不意味着你本来有。你是全知全能的主，是古神的王，你毕竟不是她。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你看到面前的这条小鱼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他闭着眼睛在床上轻轻翻身，薄被因为他的动作而滑下大半。于是你伸出手，想把滑落的被子拉过来，却在触碰到人鱼肌肤的时候，看到那双本来安静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大，像习惯被用极粗鲁的动作从睡梦中拽起来一样的神色，满脸惊惧。

    不能想象，刚刚还睡得如此沉的人鱼，竟然会仅仅因为一个轻柔的触摸而彻底惊醒。而且，你知道他身体非常虚弱，十分需要休息。

    “怎么了？”幻化出的人类形象有点矮，于是你踮起脚，有些不明所以地伸出手，试图把人鱼拽到身边。

    ＂不……不要碰我！＂人鱼的声音有点嘶哑，湛蓝的眼睛里还充斥着恐慌的神色，他的眼神并没有聚焦在你身上，而是好像透过你看到了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人鱼不断后退，“砰”的一下撞到床角，发出不小的动静。

    你的手被他的天赋能力影响，在半空中停留了0.01秒，但接着你主动把手收了回去。你意识到他可能还没有清醒，那群不知节制的古神根本不会给人鱼休息的时间，它们会把人鱼做晕，再让他硬生生疼醒。人鱼是个多梦且嗜睡的种族，这个特质有利于增长精神力，也许面前这条曾在自我保护机制下无数次试图把自己的灵魂隐藏进恬静的梦里，却又一次次被难以忍受的痛强行拉回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