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六眼神子
逢魔时刻，五条家内却并不平静。 佣人来去匆匆，樟子门拉开又合上，屋内隐约传来女人的痛呼声、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某处庭院内，盘腿坐着的孩童像是听见了什么，侧过头去，“怎么这么吵。” 他身后，垂首的仆人连忙上前一步：“回大人，今日是家主夫人临产日……并非有意扰您清静。” “这样么。”男孩点点头，像是不感兴趣似的，面上一副冷淡模样，心里却思索着。 五条家……子嗣并不少，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心头莫名一跳，那个新生儿……总觉得，会打破他的平静生活。 他的预感成了真。 那日出生的婴儿，是五条家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六眼。尤其是五条家主，听说后当天特意赶了回来，亲自将孩子抱走。 六眼……？ 他有些疑惑。 外人看不见的时候，年幼的孩童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 自从转生到五条家，前世的记忆朦胧不清，对这个家族不甚了解。虽说天赋极佳，并且因为身份而备受尊崇，但因为过于佛系，并没有特意去了解家族的历史渊源。 导致他对「六眼」知之甚少，只知道这是极为罕见的，才能。 但这和他关系不大。 往事皆如云烟，如今已名为“五条昭”、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他并不想管太多。 但他不想，事情却自己找上了门。 “……叔父。”来人忍耐片刻，还是喊了出来。明明对自己要对一个小娃娃说敬称感到不爽，却硬生生装出一副谦和模样。 不管看多少次，五条昭都觉得挺有意思。不过，这不代表他愿意对此有什么好脸色。甚至，还故意无视，等着对方主动开口。 男人顿了顿，暗自咬了咬牙。自从成为家主后，他就没受过这么大的气！偏偏对方辈分比他高，而且深受实权长老的偏袒…… 男人，也就是五条家的家主，上任几年来，要说对谁最看不顺眼，无非就是这个年幼、却又是他长辈的家伙。 可五条家，作为传承至今的古老家族，对长幼尊卑秩序最为看重。 “今日过来，有一事要麻烦您。”五条家主加快语速，直接交代来意，“我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日后需要一个陪伴在身边人……叔父和他年纪差不多大——”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陪玩？”五条昭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属于孩童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只是……”话卡在喉咙吞吐几下，最终还是道，“那孩子何其特殊，身份尊贵，难免会有不长眼的冒犯……” “不只是陪玩，还要当保镖？” “……”五条家主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半点不顾脸面。 他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彼此嫌弃还来不及，怎么愿意来见他。原来是为了自己那宝贝儿子。 不过，这也算是看得起他吧。 拒绝的话到了嘴巴，忽而改了主意：“可以。”不等对方说什么，他补充道，“但得等他会说话、会走之后，我可不想当保姆。” 没断奶的小屁孩最烦了。 五条昭再一次坚定了这个想法。 小鬼真的很烦。 ……毫无自己也是小鬼的某人这么想着。 除了第一次刚见面时，五条昭带着打量的意味看着那一头白毛、蓝眸，确定对方根正苗红之外，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这就是……六眼？” 彼时，刚见面的五条悟对面前的家伙也没什么好感，“别用这个称呼喊我。” 小小的一只，穿着浅色和服，鼓着包子脸，看起来不耐烦极了。 这下，五条昭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不愧是被冠以“神子”的称号，一看就和普通孩子不一样，过于聪慧了。和自己这种第二世的不一样，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 所以即使两人表现的同样过于早熟，也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五条悟是冷漠、板着一张脸，不将任何人放入眼中。而五条昭，则是眼神中空无一物，思考问题的方式也是成年人的角度。 从两人见面后，五条悟就像是对他感兴趣了，冷漠的神色在面对他时，多了几分好奇——到底还是三岁左右的孩子。 六眼反馈给他的信息量很大，但他总觉得有种违和感，偏偏蒙了一层雾一样，看不清。 “所以说，你还是太弱了。”五条昭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对方的额头，将人推开。 “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遮遮掩掩的，到底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五条悟很不耐烦，也讨厌他把自己当小孩看待。明明五条家上下对他都颇为看重，仆从更是对他百依百顺，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不敬，好像对五条昭来说，他就只是个普通小孩一样。 从他的身上，五条悟看不到敬畏。对于六眼的惊叹、以及对“神子”的畏惧。 “有什么好怕的。” 只比五条悟大了六岁，如今刚满九岁的孩童撑着下巴，躲在阴凉处望着天空：“不管怎么说，你都还小。”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五条悟，“不过，你的眼睛倒是很好看，脸也是。” “哈？”鼓着包子脸的孩童臭着张脸，打破冷漠如寒冰的神色，“我还得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不敬的家伙。” 语气似是威胁、危险极了，偏偏另一人没有丝毫惶恐，甚至都没往这边看一眼，这让五条悟感到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心中不爽顿时一滞。 很快，脸色就变得平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连先前情绪都消失无影无踪。 “不管怎么说，报出你的名字。” 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子：“看本家这边，不像是排斥你，但为什么他们不管你？” 像是疑惑，同为在五条家长大的孩子，一个被牢牢看管、保护着，一个自由、不受拘束，但某些地方又显示出对他的照顾。 “你猜？”五条昭轻飘飘反问。 “你、很奇怪。”五条悟走到对方身前，因对方坐着，高度差让他得以俯视对方，通透的眼睛漂亮、仿若神明一般。 “有些事，不必深究。”五条昭闭上眼睛，没去理会他的打量，整个人往后躺，就这么躺在地板上。 这让五条悟有些惊讶。他懂事以来接受到的礼仪教育，让他一直都端庄、守礼，绝不会像五条昭一样这么放肆。 或者说，五条家上下都是恪守礼仪的。除了这家伙—— “嗯？”五条昭侧头，感受到身旁衣物摩擦间发出的动静，微微睁开眼，便看见五条悟也跟着躺了下来。 五条昭倒也没什么反应。 反倒是五条悟，看起来还有些不习惯，一直盯着他，直到真的躺下了，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不适应。 这给五条悟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自此之后，小小年纪却板着脸像个小大人一样的五条悟，变得肆意妄为，厌烦起跟在身后的一大群仆从，经常甩开他们来到五条昭这边。 咸鱼一样的五条昭也不管。虽说刚开始觉得这小孩烦，叽叽喳喳的，一大堆问题。但比起其他人，又顺眼得多，五条昭也就随了他去。 因为五条悟六眼神子的身份，是很多人的眼中钉，黑市上挂了悬赏，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刺杀。 因而，为了他的安全考虑，五条悟并不能随意外出。 不过，五条家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敢潜入的敌人大部分没能看见目标就死了。少数闯入来到五条悟面前的，也被轻易解决。 “不自量力。”五条悟撇嘴，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他们还没学乖吗？不管多少次都只是送死，一群可笑的家伙……” 早早避开，没有溅到血的五条昭拢了拢和服领口，难得赞同地点头：“确实愚蠢。” 虽说只是作为“玩伴”，但五条家主未必没有让五条昭当保镖保护五条悟的意思，只是一来他不愿意。 二来这块五条家的疙瘩宝贝在五条昭面前也十分有表现欲，往往亲自动手，连其他护卫都来不及挡住，就被五条悟解决了。 几次还好，多了五条悟也就没兴趣了。主要是五条昭并没有什么反应。 看见五条悟发动术式，除了第一次的时候看了一眼，眼神带着诧异，之后再也没理过。 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曾询问过，准备了半天的五条悟愣是没等到他开口，郁闷不已。 “你不问吗？” “？” “一点也不好奇？”五条悟鼓着包子脸，蓝色眼睛盯着他。 “我早就过了好奇的年纪了。” 不到十岁大的孩子一副老气横秋的神色，让五条悟感觉有种违和感，但又说不出来。 “嘁，你明明就比我大六岁！装什么老成……”嘟囔的五条悟被捏了捏脸颊，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冒犯了自己的家伙。 若无其事收回手的五条昭：“装老成的是你吧？整天板着脸，真令人害怕呢。记得给我好好的加敬称哦，五条悟。” 五条昭笑眯眯，语气却没什么起伏。 五条悟：“什么啊，你这家伙根本不在乎什么称呼吧？” “但是，尊敬长辈是规矩嘛。” 五条悟说什么都没喊出那声“叔公”。五条昭叹气，倒也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