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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失而复得.(沈岐番外)

    

下.失而复得.(沈岐番外)



    乌云朦胧,月光很黯淡,泉水像是一匹失去光泽的绸缎,连流动也悄无声息。

    “身体好点了吗?”

    这句话从沈赫山嘴里吐出来,不像是关心儿子,倒像是领导慰问下属,旁边还有几台摄像机等着拍照登报。

    “好多了,您不必担心。”

    沈岐说的很平淡,他知道不管他身体好不好,沈赫山只想要这一个答案。

    咖啡好苦,他头晕的厉害,却不能皱一下眉头。

    “相亲怎么样了?”   沈赫山又问。

    “门当户对”的女人们,这个政那个军,父亲全推来,沈岐一个也没见。

    “没有谈拢的。”   他回答。

    沈赫山的表情没变,却总让人觉得他带了些许嗤笑:“你也别太挑了,咱们家到现在都只赚得钱没赚得权。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要娶的是一个家族,而不是一个人。”

    其实沈家现在已经很煊赫了,可人心就是如此贪婪,有了还想有,要了还想要。

    这种待价而沽的感觉,当初万恬也有吧,怪不得她那么讨厌他,谁又愿意做一个商品呢?

    “是,我知道了。”   沈岐说。

    沈赫山点点头,端起了咖啡。这是话题告一段落的信号,就好比会议项目条例,严谨刻板,父子俩之间的交流从不存在温情寒暄。

    “还在找人吗?”   沈赫山问。

    “就快了。”   沈岐回答的很含糊。

    “别那么有戒备心。”   沈赫山说,“你想玩,这都不要紧,等你找到合适的妻子,结了婚成了家,我就不问你了。”

    沈赫山放下咖啡杯,手指点着杯柄:“先别心急,你从小要什么得不到?一个女人而已,以后结了婚,你妻子也不会介意的,她明白自己的本分。”

    这样的话语已经听过千百回了,从儿时到成年,如今沈赫山已经黑发掺银丝,但背脊端正像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他气质年轻,是因为他有欲望,拥有的尚不满足,想要的竭尽全力。欲望是一台永动机,让人永远都不会疲惫。

    他看起来就像是欧洲的某个老牌贵族,坐拥惊人的财富和高贵的爵位,远不可攀,遥不可及。

    可沈岐第一次觉得父亲很矮小,他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却像一摊烂泥一样散发着腐臭。

    他们这样的婚姻观念已经延续了很多年,父亲教儿子,儿子再教儿子,早就已经根深蒂固。

    沈岐突然想起母亲来。

    她是很坚强的女性,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从来不对命运呻吟。她永远端直着肩膀,目光宁静又深远。

    他们是真正“门当户对”的夫妻,庞大的利益把他们捆绑在一起,各自扮演各自的角色。

    其实有什么不好呢?他们已经拥有了许多许多,总得有什么不尽人意才算平衡。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好矫情的。

    可万恬是那样的自由,不受拘束。她从来不怕他,也不留恋他拥有的钱财,就像一只海东青,永远要飞在蓝天之上。

    母亲当初结婚的时候,她的父亲也是这样告诉她的吗?守好本分,为了利益,一个女人而已?

    无论如何,是母亲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可他又凭什么让万恬过那样的生活呢?

    谁能把海东青囚禁在笼子里,让她心甘情愿接受施舍般的馈赠?

    “我明白,爸爸。”   沈岐笑了笑,觉得头脑清明了些,“这些天我也想过很多了,我觉得恬恬很好,她一定会爱上我的,因为我要求她这么做。”

    “等我找到她,让她认错,我们就会很幸福的。我会给爸爸送婚礼请柬,但如果非必要的话。”

    沈岐停顿一下,嘴角又弯了弯:“希望您不要出现,我不想让我的妻子不高兴。”

    沈赫山也笑了。

    在他看来,这番真情流露的肺腑之言不过是迟来的叛逆期罢了,就好比青春期的孩子,嚷嚷着要离家出走,肚子饿了还是会乖乖来吃晚饭。

    “你还年轻。”   他说,“那个小妖女害你做不成男人,我不让她蹲大牢已经仁至义尽了。”

    都什么年代了,沈赫山嘴里还能冒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词汇,不像是久居高位的大家长,倒像是什么刚出新手村的三流捉妖师。

    “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以后我也跟儿子面对面讲这些屁话,那我不如趁早别要什么孩子了。”

    月亮升高了,慢慢爬上夜幕,茉莉花香气醉人,他突然想起万恬站在如茵的绿草坪上,纱裙层层叠叠,像是垂落的云朵。

    “这么一说,恬恬还算帮我了呢。”

    沈赫山终于沉下脸,为这近乎忤逆的态度而恼怒。儿子长成了参天大树是应该欣慰,可脱离掌控又绝非预期效果。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坐着,他们的博弈只在沉默之间,只有王秘书听的脑门直冒汗。

    父子俩不对付已经很多年了,只是从前沈岐没有更在意的东西,也就这样忍下来了。

    到今天忍耐就装不下了,万恬就是扎破气球的针,是打开笼锁的钥匙。

    过了半晌,沈赫山端起了咖啡,谈判破裂,但绝非只有这一种方法。

    “我把你教得很好。”他说着,掸了掸西装上不存在的灰尘,听上去却没什么该有的欣慰。

    沈岐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了远处——被桃金娘簇拥的低矮绿篱旁,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起身的时候大脑短暂性缺血带来片刻的眩晕,他实在是精神疲惫了,病痛和压力让他像个呼吸困难的登山者。

    “我很好,您请回吧。”

    说完他就不再理会沈赫山,推开了王秘书的掺扶,快步走到绿篱旁,拨开桃金娘的根茎,把那东西捡起来。

    ——是一颗蓝盈盈的宝石袖扣。

    当初在草坪上欢爱的时候,被万恬扯下来了,没想到今天又回到他手中。

    沈岐突然心情很好了些。

    他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把丢失的东西全部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