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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数家珍,不免虚席就论,倾耳以听。晋枢机道,“因此,大梁的军威,全在禁军上。不过,依然有一个例外。”赫连傒目光灼灼,“靖王军。”晋枢机点头,“不错。当日钧天王逊位,商衾寒冲龄践祚,国事告急。要说先帝也是一只老狐狸,他既属意了天命所归的商衾寒,就不该可怜没爹没娘的苦孩子,他手中的精锐,一部分进了靖王军,另一部分,却给了宝贝孙子保命。于是,本来在天子手中的兵权,在王叔和皇侄这里,一分为二。”他说到这里就看赫连傒,“恰好,令伯父又非常帮忙,正在那个时候上赶着欺负人家没娘的孩子。叔叔侄儿本该生死相见的,却是叔侄阋于墙,外御其侮,一场异族挑起的边乱倒成就了靖边王,也保全了商承弼。若没有十年前和北狄那一仗,这位握着兵权不放手的靖边王也没有如今的好名声了。说起来,倒要多谢你们才是。”赫连傒丝毫不在意晋枢机语中的嘲讽之意,只听他说完了,才淡淡说一句,“是我们。”晋枢机笑,“的确。我如今,已是大狄兵马总司了,是我们。”他说了这一句,立刻道,“虽然在老百姓看来,王叔忠义靖边,皇侄安守基业,表面上也是是叔侄和睦,君臣相得,但这两个人,君无君望,臣无臣心,终有一斗。更何况,十年时间,无论功高震主还是忠而见疑,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猜疑的树苗就蔚然成林了。依我看,商承弼这位天昭皇帝,恨他那位仁满天下义薄云天的亲叔叔,比你还多呢。”赫连傒看他面上讥诮之色欲露,眉间朱砂红艳欲滴,当真妖异之极,不由打断道,“他君臣失和早有年头,除了那些无知百姓谁不知道,这与柳承畴又有什么关系。”晋枢机抬头,一双重瞳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柳承畴是景川府尹,就算可以通过兵马都监调遣厢军,又凭什么打靖王军的军旗。他当着商承弼的官,打得却是商衾寒的旗,就算是为了鼓舞士气,表忠义之心,也要看看,你究竟忠得是谁!你若是商承弼,你愿意让这传在手里的山河都刻上叔叔的名字吗?”晋枢机的话才说完七天,探子传来消息,商承弼命銮禁卫彻查景川府尹柳承畴与反贼晋枢机私相往来、过从甚密、蝇营不法事,三天之后,以阵前通敌为名赐柳承畴死罪,念其守城之功,准其家属为其收尸。圣旨降下,柳承畴以靖王军军旗在景川城头自缢而死,死前长叹,“君曾帐中更罗绮,臣恐夜长无晓昏。”,以此讽刺商承弼自己纳幸男宠,却指责忠臣与私宠交结,说商承弼刑罚不公,恐国无良日。商承弼龙颜大怒,令剖棺戮师,并刑其三族,却不料柳承畴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他的妻子罗氏夫人在柳承畴自缢后,从景川跃楼殉城,罗夫人幼年被拐,逃难来此,也不知亲族。加之柳大人两位儿子皆殉城而死,銮禁卫接到命令,竟无族可诛。只好将柳承畴从景川百姓捐钱为他买的楠木棺里扒出来鞭尸。梁境之内,有为柳承畴说话的,一并以诽谤当今意图谋反之罪处以极刑。銮禁卫所到之处,天下缄口,道路以目。赫连傒听闻此事,感叹道,“倒行逆施如此,梁焉能不亡?”整肃军队,跨马渡河。晋枢机进景川,杀朝廷鹰犬,收忠良遗骸,景川四县奉重华公子为主,“杀昏君,靖忠良!”高举义旗,打向京安。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影从。雪衣卫玄袍军所到之处,百姓纷纷大开城门,倒戈相向,二十七日,下二十七城。蛰伏荆州的楚王打出了烈火立熊旗,称“诛暴君,复社稷”,与晋枢机南北呼应,几乎控制了大梁凤凰岭以西的半壁江山。晋枢机跃马渡河,商承弼早都心中有数,但楚王真的借机起势,还打出复社稷的旗号来,就孰不可忍了。商承弼知道杀柳承畴必回引起民怨,可是,他没有想到,竟是水欲覆舟,连天赶海之势。他诛过那么多次无辜,杀过那么多次忠臣,大殿之上他都可以掌毙御史,更有什么不能做的。人人都喊着左书右息自毁长城,可他终究觉得,这些升斗小民,若是还想吃饭,哪有和他做对的胆子。直到前线的奏报传来,一天一封,一封丢一座城,他摔一个茶杯的功夫,他的百姓就该姓楚了,商承弼才真正看清了放虎归山这四个字。朝堂之上,人人惊动,怎么没怎么样,就丢了正片西北,连中南也让人翘起一个角来。坏消息总是接踵而来的。因为这个消息太坏,来报的人,是颤颤巍巍的定国公,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上了朝,连商承弼也不免亲自降阶去迎一迎。这一位,以恩义来论,拥立幼主,从龙之功;以功业来论,平定边陲,定鼎朝堂,以资历来论,四代辅佐,百年忠臣;以亲戚来论,于皇后还埋在兆陵里等着和他合葬呢,商承弼得叫人家一声太祖父。商承弼登基的时候他以古稀之年亲自坐在京安城的门口在为商承弼守京畿,商承弼大婚的时候他把曾孙女亲自送到商承弼的手上折箭立誓全族效忠,晋枢机宠冠六宫的时候他病体支离却依然帮商承弼稳住了陈台锐锋营,商承弼羽翼渐丰逐渐削权,于家旧将军中哗变,又是他拿着先帝钦赐的拐杖立在门口教训子孙说要做满门忠烈。于皇后离奇崩殂,这位于家定海神针亲自上了折子请商承弼不要为皇后哀毁过礼,感天动地。老爷子追随太祖打下了这锦绣河山,一门五代,立幼主,拂社稷,连儿子带女儿都赔给商家人了,今日他居然亲自上了朝,即使脸皮厚如商承弼,在面对于老公爷的时候,也不免有了几分愧怍之心。老公爷一开口就是雷霆之击,“圣上,晋徇望称王、祭天。”晋徇望正是五年前仓促谋反,终于赔尽楚地十万男儿,牺牲了三个儿子换得苟全性命的晋枢机的生身父亲——楚王。因为晋枢机的缘故,商承弼从来没有褫夺过晋徇望的王爵,但即使全天下都知道他爱晋枢机爱得神智失常,晋楚一族都不能拜祖宗,更何况,是祭天。于并成跪伏在地,涕泗横流,“乱臣贼子猖狂至此,是老臣无能啊。”文武百官,匍匐一地。于同勋立刻献上证据,一方大印,立刻送到了商承弼手上。商承弼此刻再也顾不得在群臣面前表演自己义重念恩,甚至没有顾得上立刻扶老公爷起来。他双手接过大印,印为玉制,驼形,雕工精致,瘦健舒放,印首是一个“晋”字。商承弼只一看,便知道是晋枢机的手笔。于同勋再加一把火,重重叩首,“这,就是晋贼私制的驼玉玺。”通体黑色,触手生温,正是墨玉打造。礼部尚书听到于同勋居然敢称此物为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