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变故(三合一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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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躺在床上,面色如同燃尽的香灰一般惨白,躯体僵直死板,四肢皮肤肿胀,清晰可见黑紫色的血管在皮下流动。 两只漆黑发亮的眼珠镶嵌在眼眶中,如同昆虫,黑眼球急剧膨胀,几乎将眼白全部吞噬。 似乎是听见有人来,他一寸一寸转动眼球,努力看向门口的方向。 “……陈……公子…………银……” 不能称之为声音的声音,仿佛喉咙被戳了许多小孔,气流从千疮百孔的马蜂窝般的气管中流出。 活人与尸体原是有一道屏障阻隔的,而季满此时的状态却打破了这道屏障,赫然变成了一具对刺激有反应的尸体。 季良跌坐在地上,四周是打翻的桌椅瓶罐,花白的头发乱蓬蓬,脸色是从未见过的难看。 “这,这是……” 陈砚清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明明昨日见他还好好的,一早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收回目光,不忍再看床上的小孩子。 “我也不知道……我早上醒来,小满就变成这样了。” 季良捂着脸,挤出哆哆嗦嗦的声音,连嘴唇都在颤抖。 陈砚清尝试扶起他,老者魂魄仿佛已经飞走,颤颤巍巍手脚并用爬起来,腿软得像两根细面条,摇摇晃晃,又一屁股摔了回去,差点将陈砚清带倒。 “……” 他跪在地上,佝偻着后背,深深埋下头去,伏下干枯而瘦削的身躯,如同在祈祷跪拜。 喉咙发出断续的嘤咛,宛若悲风哭号,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含混不清地小声抽咽着。 “……爹…………别……别哭……” 季满空心的声音漏了出来,如同被封印在躯壳内的魂灵。 他艰难转动眼球看向床边,花了很大力气只想要触碰父亲,但最终只是食指轻微屈了屈。 季良听到他的声音更是崩溃,扯着嗓子放声大哭,风中残烛一般悲怆。 陈砚清看着这场面,心里也不是滋味,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身边的银砂似乎也被悲伤感染,躲在他身后,默默地抓着他衣角。 “咚。” 金属落地沉闷响声,仿佛感应到心意,那只铃铛从季良怀中滚落滑出,静静躺在地上,散发着无尽诱惑力。 季良目光被它吸引,定定睁眼盯着古铜色的铃铛,浑浊的双眼忽然亮起光芒,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一把抓起铃铛,就要摇动。 “不可!老先生。” 陈砚清立即出声阻止,扑过去按住他想要晃动铃铛的手。 “这东西不能再用了……您会没命的。” 在见识过观陵城内的荒唐景象之后,他深刻认识到这铃铛的恐怖之处。 这邪物足以cao控人心智,榨干执铃者身上可以吸取的一切价值,让其沉沦,变成自身欲望的奴隶,直到死亡。 “……” 季良握着铃铛的手悬在空中,目光呆愣,神情恍惚,整个人如同被定身般一动不动。 他自己也明白怎么回事,如今他大限已至,也就两三年寿命,不足以支撑铃铛的代价。 “可,可是……” 老者疲惫地垂下头,浑浊泛黄双眼流下泪水,浸湿满脸深刻的皱纹。 “小满,小满他……” 他今年才二十八岁,未到而立之年,只因为儿子的怪病变成如今这般。他付出这么多,只想要孩子活下去,但却还是不够。 到底要多少代价,才能让孩子平安活下去?季良迫切想知道这个数字,可他只有这一条命,如果超出这个限度,他也给不起。 深深的无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乎将他压断,他甚至直不起腰。 “……你,怎么了?” 银砂绕开他,悄悄摸到床边,趴在床沿探出半个头,两只雾沼沼的眼睛紧盯着床上僵直的少年。 “……” 季满一动不动,圆睁着漆黑的双瞳,黑色眼珠似乎又扩大了些,完全填满眼眶,甚至看不出眼球转动。 半晌,他泛着乌紫的下唇轻微颤动。 “……银…………砂…………” 漏气般空洞的声音,极其细微,如同小虫振翅簌簌钻进耳朵,似乎拼尽全力吐出这几个字。 “我,…………没……事…………” “陈公子,你……你是从山上下来的,一定是仙人吧?求求你了,救救小满可以吗,求求你……” 忽然,季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陈砚清的手。 干枯的手指如同树根,捏得他指骨生疼,脸上老泪纵横,穷途末路,无论是谁都好,只想有人能来挽救这个局面。 陈砚清垂眸看他,神色流露怜悯,但他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只是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 看着老者绝望的样子,实在说不出雪上加霜的话,又看看床上活尸一般的季满和趴在床边的银砂,陈砚清下定决心一般咬了咬唇,接过季良手中的铃铛。 “……我来帮您吧。” 每个人使用铃铛所付出代价不同,陈砚清也不知道他将要承受什么样代价,甚至已经做好了失去寿命或者四肢内脏的准备。 此刻他唯一目的只是想救人,不能让这个孩子就这么死了。 秉持着这个念头,他不顾季良阻拦,摇动铃铛。 …… 空气中一片寂静,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几双眼睛齐齐盯住陈砚清的手,灼热目光甚至将他烫出一个洞。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陈砚清又摇了两下,可铃铛就像锈住一样,无论如何摇动,发不出任何声响。 “……?” 陈砚清疑惑看着自己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四肢零件,一个也没有少,分明没有任何变化。 明明他在观陵城中听到过刺耳铃声,但此刻自己却如同聋了一般,什么也没听见。 季良和银砂的表情也很茫然,似乎这铃铛从开始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难道是坏了?还是这东西对他不起作用? “我试试。” 银砂好奇地凑过来,扒着他肩膀,伸手去够他手中铃铛。 陈砚清犹豫了一下,递给她。 然而就在银砂指尖触到铜制手柄一刹那,整只铃铛如同活了一样,突然开始剧烈震动。 陈砚清一惊,正要收回,却已然来不及。 下一秒,铃铛瞬间解体。 手柄,圆环,铃心……稀里哗啦散落在地上,变成一堆铜绿色碎片。片刻之后,自圆环中央汩汩流出暗红色腥臭血水。 所有人愣住了,一时间没人说话,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铃铛的尸体。 “……” 银砂讪讪收回手,悄悄用余光瞄了瞄陈砚清,似乎知道自己惹祸了,心虚将手背到身后。 陈砚清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摇了摇头。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这对季良是莫大的打击,佝偻孱弱的身躯晃了晃,随即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老先生!”陈砚清连忙伸手扶住他,“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陈公子,拜托……” 季良浑浊的双眼蓄满泪水,无神呆愣地望着房梁,嘴唇已经干裂,不断颤抖,枯瘦的的手紧紧抓着他衣袖,似乎在强忍情绪。 “我去寻医,拜托你,帮我照顾小满……” “求你了,陈公子,求求你,我真的没办法了……” 见他没立刻答应,季良颤颤巍巍撑着地,作势就要给他磕头。陈砚清连忙拦住,挽着他手臂,将他身体扶正。 他一把年纪,伤腿还未好利索,连走路都费劲,观陵城已经乱了,又要去哪里寻医? 陈砚清心中担忧,但见他这副样子,也无法多问,只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好。” “谢谢,陈公子,谢谢你,谢谢……” 老者不断向他鞠躬,拄着粗糙的木柴当做拐杖,孱弱的身躯如同一棵枯树,拖着伤腿一瘸一拐跨出门槛,一步步朝着远方走去。 — 季良离开已经一天一夜,仍然未归,陈砚清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或许不会回来了。 而床上季满病情愈发恶化,两只眼睛已经被墨色填满,几乎不眨眼,黑紫色血管蜿蜒全身,如同一条条粗细不等的丝线纵横,已经蔓延到脸上。 体温以时辰为单位逐步下降,一点一点变凉,如果不是肚子微微起伏,几乎变成一具真正的死尸。 “你,怎么了?” 银砂扒在床沿,伸出手指戳戳季满惨白的脸颊,表皮僵硬冰冷,和她一般冰凉。 “起来啊,我们一起出去玩。” 可银砂却对季满的病完全没概念,仍然认为他不起床是不想起来,一直不停拉着他说话,试图磨着他起床。 见这一幕,陈砚清心中苦涩蔓延,悄悄走上前抚了抚银砂的头,低声同她道。 “乖,银砂,小满生病了,我们让他休息好不好?” “生病?”银砂皱起眉头,仰头不解看向他,雾蒙蒙眼中充满疑惑,“生病就不理我了吗?” 陈砚清不知如何解释,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沉默良久,只是无奈轻轻摇头。 银砂看看他,又看看床上一动不动的季满,耷拉下眼尾有些失落,闷闷叹了口气:“……好吧。” “…………” 银砂转身刚要走,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细微响声,如同吹空心管道的空洞气流声。 “……银…………银……砂……” 她转头,只见床上季满乌紫双唇上下颤动,模糊吐出虚浮气音。稚嫩眉头轻微皱了皱,似乎很痛苦。 “疼……我…………好……疼……” “……疼?” 银砂两步凑到他跟前,俯身将耳朵贴到他嘴边,勉强听清他说的内容。 她第一反应竟是立马后撤一步,迅速将双手背到身后,见季满仍躺在床上呻吟,连忙又要继续向后退,嘴里一边嘀咕着。 “这怎么会呢?我没有碰你呀……” 后背忽然触及到阻碍,她仰头一看,是陈砚清站在她身后。他叹了口气,伸手环住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没有,银砂,”他轻声道,“不是因为你。” “哦。”银砂应了一声,雾蒙蒙眼睛盯着他,乖巧地点点头,“那是为什么?” 陈砚清没回答,深深看了她一眼。 季满这怪病明显不属于人类世界,他推测与妖魔邪术和那铃铛有关,甚至发病诱因是来自异界的不明物质侵蚀。 而眼下唯一与异界有关的,便是银砂。 他深吸一口气,踌躇着准备开口,只听床上季满声音传来。 “……银砂…………我……不想……死……” 他艰难吐出每个字,口中含着的气流似乎不足以支撑说完,声音越来越小。 “……流……流星…………和……你……” 漆黑眼瞳晶亮,陈砚清忽然注意到,少年眼尾正渗出泪水。 怀中一动,银砂从他臂弯中钻出,趴到床边季满跟前,罕见地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 片刻之后,伸出指尖,为他一点一点拭去眼泪。 见这一幕,陈砚清心口顿时如被人攥住一般难受,衣袖掩住的手攥紧,又无力地松开。 迟疑良久,蹲下身拉过银砂,仰头望着她双眼。那双白茫茫眼睛此刻更加迷离,如同蒙上一层雾,似乎也很低落。 “银砂……喜欢和小满一起玩吗?” 陈砚清见状,穿过衣袖轻轻握住她的手,语调温和缓慢,循循善诱。 银砂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嗯,喜欢。” “那,你可不可以……救救他?用你的办法……” 银砂来自世界之外,不受天地规则束缚,具有逆天而行之力,曾将他一个手脚全废修为尽毁的炉鼎,变成如今这般与常人无异。 陈砚清比谁都清楚她的力量,或许,她真的是唯一可以救季满的人。 只不过方法有些特殊,但此刻生死攸关,活命救人要紧,顾不了那么多。 “……我?” 银砂指着自己,表情有些茫然,没理解他什么意思。 陈砚清没说话,轻微叹了口气,沉默着将她揽入怀中,微微垂下头埋进她腰间,被她投下的阴影所覆盖。 一只手悄悄探到她身下关键位置,指尖轻轻触碰,随即握紧半立着的柱身,掌心隔着衣料缓缓摩擦。 “就像,像你对我一样……” 男人声音很轻,低沉仿佛具有魔力,半环着她腰,微微沉重呼吸喷洒在她身下,怀中温度传递过来将她包裹。 “……可以吗?” 在他抚慰下,银砂玉茎逐渐挺立起来,身下开始发涨,有种亟待释放的欲望悄悄蔓延。 她眨了眨白茫茫的双眼,低头看了看陈砚清,又转头看了看床上冒着隐约黑气的季满,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嗯。” “咔嗒”,陈砚清关上房门,只留他们两个小孩子在屋内。 他手指扣着门栓,微微垂着头,眼神盯着门锁发怔。 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正确,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办法。 天色微暗,焰色云霞将天边染红,远处巽山掩在云间,高耸山峰如同一柄柄剑,巍然插在那里,看不清顶峰。 天极峰顶,那巨型黑色裂口依稀可见,如同被撕裂一道的幕布。越盯着那处看,便有想要穿过去,到未知的那端去的欲望。 “……” 陈砚清坐在门前,背靠着门板,目光望着远方,深深长叹一口气,白色薄雾在半空中飘散。 客房就在隔壁,几丈距离,可他仍然放心不下,依然坚持守在门前,方便观察屋内响动。 未出二月,天气仍寒冷,空气冷硬如冰,呼吸间,将他气道蒙上一层薄霜。 枝头传来麻雀叫声,远处村庄有隐隐犬吠,顺着空气流动传来,与寒风交织在一起。 微弱的冷风拂过他头顶发丝,许久未合眼,在这寒冷环境中,此刻神经微微松弛下来,疲惫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席卷。 陈砚清倚在门前,随着时间流逝,意识逐渐开始拉扯,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 ……! 熟悉的噩梦,惊醒时甚至身上发疼。 陈砚清喘着粗气,额角冷汗黏湿碎发,倚着门框平复了好一会,这才勉强缓过来。 在寒风中坐了一晚,身体关节似乎都被冻住,甚至很难活动。他艰难地挪动手臂,想要支撑起僵硬的身体。 忽然,掌心触及到湿滑的液体。 他低头一看,竟是鲜红的血。 源源不断的鲜血,顺着脚下门缝流出,浸染他衣袍,分支如同河流,猩红蜿蜒爬向远方。 ! 陈砚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拼命挣扎着起身,推开房门—— 血,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猩红的鲜血,宛如地毯一般将地板染红。 鞋底踩在黏稠的地面上,发出液体的脆响,如同雨后水面,带起血滴四溅。 顺着源头望去,木床上,血迹爆炸一样喷溅,窗棂以及房梁上,流淌着滴滴答答的血迹。 暗红的血水顺着床沿,瀑布一样向下流淌,混杂着檀紫色内脏碎片,啪嗒啪嗒掉在地上,两条肠子交织,如同皱巴巴rou色长绳,正垂挂在床边晃荡。 “……” 季满躺在血床上,一只完整的手被染成红色,无力垂在床边,除此之外,身体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躯干自胸膛中央被挖空,森然白骨一条条支棱在外,本该覆盖着的皮rou已经被蚕食殆尽。 一颗头颅如同锅盖般被掀开,半只粉红的大脑浸泡在黄白相间的脑浆中,脸皮已经移位扭曲,看不出人形。 漆黑的眼珠被挖出一只,只留空洞洞扁扁的眼眶,另一只则涨大如同皮蛋,薄薄的眼皮甚至包裹不住,高高向外凸起。 整张人皮如同衣服一样被剥开,堆在两侧,被搅碎掉的内脏如同一盘菜,泡在腹腔血水中。 忽然,一只血红的手伸进其中,拎出半只残缺的肝脏,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红的弧线,径直送入口中。 “嘶溜——” 银砂坐在一滩赤红碎rou上,雪白发丝与脸颊通通被染红,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随即满足地咧开嘴,露出两颗森然的白色尖齿。 察觉到有人进门,她扭头看过去,两只白茫茫的眼珠被血包裹着,闪烁异常的精光。 “……………………” 陈砚清整个人愕然在原地,头颅如同被锤了一拳,大脑一瞬间炸开。 刹那间感官混乱,甚至呼吸停止,眼前的画面扭曲拉伸,只听得到耳边叫嚣着嗡嗡锐响。 “你,你在……” 被寒冷空气浸没一夜的声音沙哑极致,如同金属划在冰面,每吐出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做……做什么……” 他根本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全身僵直,脚底仿佛钉进地面,用尽全力,却无法迈出一步。 银砂看了他一眼,扭过头继续吃起来,咯吱咯吱咀嚼声在寂静空气内格外清晰,如同尖锐的钉子,一下一下刮着陈砚清的耳膜。 “…………银…………” 季满还未断气,张着被撕扯裂开的嘴,肋骨胸腔极力鼓动,扭曲变形的喉咙里,发出吹哨一样的微弱声音。 “……流……星……你…………看,呃…………” “——” 下一秒,他两侧胸骨被掰开,如同开蚌壳,包裹着粉红的肺和不断跳动的鲜活心脏暴露出来。 季满痛苦地轻声呻吟,可银砂像听不见一样,完全冷漠不为所动。 她攥住那颗拳头大小的滑溜溜的心脏,手腕用力,将其一把摘下,如同啃桃子一样吃起来。 “咯叽咯叽……” 心脏鲜活温热,随着啃咬不断泵出鲜血,血滴溅到床上,地上,以及她纯白色眼睛里。 “住手!” 听到尖齿摩擦的吱吱响声,陈砚清方才回过神,立即出声制止。 “……银,银砂……” 他拖着虚浮发软的双腿,踉踉跄跄地扑到床边,身上脸上也被溅上血珠。 他喘了几口气,扬起煞白无血色的脸,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小满,他……我们不是说好,要……要救他……你,为什么……” 陈砚清紧紧抓着她的手,眼神从未有过的慌张失措,有些语无伦次,如同溺水抓住浮木般拼命。 他希望眼前荒唐这一切是有缘由的,急迫地期待银砂可以给他一个解释。哪怕就算是被夺舍了这种荒谬理由,他也愿意去相信。 “哦,我试过了啊。” 然而银砂弯起双眸,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另一只手撩起裙摆,露出高高挺立着的,guitou仍挂着jingye的洁白玉茎。 “我已经救过了,他方才会动了。”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吃他……” 陈砚清声音越来越小,空洞的凤眸逐渐流露出绝望,他忽然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有些恐惧听到答案,但是已经来不及。 “——我饿呀,所以就吃了。” 银砂笑眯眯地,回答得理所当然,就仿佛饿了要吃饭一样。 “……” 陈砚清顿时如同被天雷劈中,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一双凤眸失去高光,直勾勾盯着地面血迹,面色惨白如死灰。 血液啪嗒啪嗒流到地上,耳边咯吱咯吱咀嚼声响起,两日前还在眼前与之鲜活对话的人,此时已然被人剖腹,变成一滩没有生命的碎rou。 内脏与体液纠缠在一起,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共同充斥填满呼吸道,令人窒息,使得他有些生理性反胃。 直到此刻,陈砚清才终于明白,银砂与他不是一个物种,并没有人类情感,并且无法被教化。 自始至终他以为的所有感情,都是自己在她身上的投射罢了。 “呵呵呵……银砂,银砂……哈哈,哈哈哈哈……” 陈砚清瘫坐在地上,忽然间,自嘲地狂笑起来。嘲笑自己的愚蠢天真,竟会把怪物当人,妄想她会有感情,妄想会在自己影响教导下,改变嗜杀残忍的本性。 他以为他是谁,一个废人炉鼎罢了,一个cao起来舒服的jiba套子,只是她撒撒娇就可以张开腿给cao的东西,她凭什么会听自己的。 如果,如果他可以早点认清现实,是不是就不会放任银砂和季满单独呆在一起?那季满是不是就不会死? “……” 想到少年本已经恢复意识,转头便被生剖开肚皮,陈砚清心口顿时如同灌了铅一样堵塞。 无尽悔恨交加,两侧额头如同被穿刺一样剧痛,眼前发黑,气血不断向上翻涌。 片刻之后,竟吐出一口鲜血。 “咳,咳咳……” 他伏在地上,捂嘴呛咳,黑发浸泡在血中,孱弱的脊背颤抖着。 脆弱的胃中不断痉挛,源源不断的血液流入口腔气管,赤红色的鲜血一缕一缕,从苍白的指缝中流出。 “你,你怎么了?” 银砂见状,瞬间紧张起来,立刻丢下剩下的半颗心脏,翻身跳下床,关切地凑到他身边查看情况。 “你不喜欢……我,我不吃了好不好。” 头一次看他反应如此剧烈,银砂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事,连忙用手背抹干净嘴边的残渣,在满是血的衣裙上擦了擦手,就要去抓他的衣袖。 “……” 陈砚清不动声色拂开她的手,低垂着的眼睫颤了颤,随即掀起眼帘,一双深黑眸子冷冷地望着她,眼神如同淬了冰。 “……你明知我奈何不了你,却还摆出这幅样子……” 他冷笑一声,唇边血迹流到下颌,衬得面色苍白如纸,双眼泛红,有一丝疯狂的病态。 “……又做给谁看呢?” 记忆中陈砚清一直是温柔的,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无条件包容。 银砂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甚至感到有些陌生,再要去拉他的手悬停在空中。 “……” 她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愣愣缩回手,微微垂下头,无形的耳朵耷拉下去,样子颇有些委屈和失落。 陈砚清心口猛然一缩,胸口不自觉地抽痛。他沉默着偏过头去,染血的唇角颤抖,合上双眼,平复呼吸。 “……对不起。” 片刻之后,他低声开口。 声音淡漠,没带什么感情,宛如自言自语。 “我忘了,我只是个你带在身边的泄欲工具而已……” 陈砚清说罢,缓缓俯下身,维持着这个姿势跪伏在她脚边,以额触地,细碎发丝浸润血中。 “……是我僭越了,抱歉。” 良久,他缓缓直起身,鲜红的血迹自额头流过眼尾,描摹脸颊轮廓。 他垂下眼眸,鸦羽眼睫沾了血滴,敛去眼中光芒和隐约泪光,似乎又恢复那幅人偶一般逆来顺受,任人摆弄的样子。 —— 是夜,明月掩进浓厚的云层,一片寂静的深黑夜空中,偶尔传出猫头鹰凄凉瘆人的叫声。 银砂不知道去哪了,丢下堂屋一滩血水烂rou,陈砚清也没有勇气踏进再看一遍那场面,逃避一般躲进客房。 他背靠着门坐在地上,目光怔怔盯着月光在地板上的稀薄投影,方才发生的一切犹如一场幻觉,但身上,手上的血迹却在无声地提醒他,记忆是真实存在的。 夜深人静,各种积压的,未来得及深切体会的情绪,在此刻争先恐后涌上来。 恐惧,绝望,悲伤,无力……等等各种,如同无边黑夜,彻底将他吞没。 浓重的血腥气仍滞留在呼吸道内,此刻翻涌上来,充斥鼻腔口腔。 不知是否由于精神紧张的缘故,陈砚清感到有些反胃,竟控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 这两日几乎食水未进,什么也吐不出来,但胃底却难以抑制地痉挛抽痛,仿佛被生生撕开一道裂口。 陈砚清狼狈地跪在地上,蜷缩起脊背不断颤抖,青丝凌乱散落在地,下意识抬手掩住嘴试图克制,但沾了满手的血腥却更加刺激,让他反应更加严重。 手中湿润,低头一看,掌心鲜红一片,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先前沾上的。 陈砚清怔怔看了两秒,忽然,昏暗深夜中,衣袍上血迹开始缓缓流动起来,如同一匹猩红的绸缎铺满地面,延伸远方。 刹那间,房门墙壁开始消失,天花板变成了灰蒙蒙天空,眼前景象变成了乡野市集,嘈杂的人声钻进耳朵, 土地上满是深紫色的干涸血迹,到处都是大团大团的黑色蓬乱的毛发,缠绕着随风飞舞。 各种各样的断裂碎骨,颗颗牙齿玉米粒一般洒在地上,残破染血的衣物……纷纷杂糅在一起,是人曾存在过的证明。 剁rou声,惨叫声,利刃劈开骨rou声,烹煮声,皮rou剥开声,肢体断裂声……远处有青烟升起,隐约腥膻香气蔓延过来,低空中漂浮着一层薄薄的血雾,一呼一吸充斥着咸腥气味。 “……” 陈砚清跪在地上,浑身僵直,长发遮掩下的双眼瞳孔瞬间缩到最小,甚至连呼吸都静止,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猛然回身—— “唔呃!” 脖颈突然被套上一圈麻绳,失重感从天而降,一股巨大力道骤然袭来,有人从背后拖着他向前行进,如同拖一头猪。 “不要……不要……” 腰部摩擦着粗糙的地面,陈砚清眼中恐惧几乎溢出,手指抠紧脖子上绳索,拼尽全力试图挣脱,然而绳子随着挣扎逐渐收紧,几乎将他脖子勒断。 眼前一片血红,气管像被拦腰剪断,他张着嘴却呼吸不上来,指尖在颈部挖出一条条深红的血痕。 “……” 挣扎的力道逐渐减小,意识在痛苦中一点一点抽离。渐渐地,他放弃挣扎,无力地垂下手,放任这根绳子将他拖走。 这时,他手中触到一个冰冷东西。 陈砚清下意识握紧,刹那间,各种嘈杂声瞬间消失,眼前景象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后背重重摔在地上,双眼所见是黑夜中模糊的木头房梁,冬夜特有的寒冷气息扑面而来,耳边偶尔掠过猫头鹰凄凉的叫声。 “……” 陈砚清仰面倒在地上,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环视一圈,发现自己仍在季满家客房,方才的恐怖一切只是幻觉。 他缓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忽然发觉手中冷硬,低头一看,竟握着一把匕首。 金属刀鞘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正是荀陆给他的那把,据说可以驱邪的匕首。本被他丢到角落,不知为何,此时竟会出现在他手中。 陈砚清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刀鞘上血红的纹路,感受到收敛着的锋利气息,耳边适时响起荀陆的话。 “这把刀,可以斩断一切妖魔邪祟……” 鬼使神差地,陈砚清将它揣入怀中。 子夜,陈砚清睁眼躺在床上,只感觉一个湿漉漉的东西钻进被窝。 他瞬间屏住呼吸,沉默地感受着那东西解开他衣带,冰冷湿滑的肢体探进他衣服里,在他小腹上下摸索。 借着月光,陈砚清看见一缕银白发丝浮动。 是银砂。 身上血迹已经清洗干净,取而代之是湿淋淋水迹,发丝还滴着水,湿凉的触感如同一块融化的冰。 熟悉的冰凉手指抚过他皮肤,湿滑的发丝宛如一条条小蛇钻进衣服里,在他敏感部位踌躇磨蹭。 微寒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腰际,他浑身一颤,竟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感受手指自下而上伸进他胸口揉捏,陈砚清没忍住轻哼一声,但并没动,罕见地没有回应,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摸索,却在她凑近唇边的时候,稍稍偏过头去。 此刻的陈砚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她。 “?” 银砂发出疑惑的声音,并没多想,顺势用嘴唇蹭了蹭他脸颊,湿漉漉的柔软触感,语气十分认真。 “我洗干净了,不信你摸。” 她还以为是陈砚清嫌她身上血迹,并不觉得先前发生的事算什么。 陈砚清心中叹了口气,他们之间一直隔着一道屏障,只是此刻他才终于看清。 银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拉着他的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摸。 陈砚清什么也没说,默默挣开她的手。 “……” 银砂怔了一瞬,立刻缩回手。 夜里昏暗,陈砚清仿佛看见那双无辜纯白双眼水汪汪的委屈,他咬了咬牙,铁了心不去理会她。 片刻之后,银砂双手按住他肩头,赌气似的俯下身,在他细嫩的脖颈狠狠咬了一口,顿时听见身下人轻声呻吟,她方才满足地松口,冰凉的唇瓣顺势向下,滑到他锁骨和胸口。 “……唔?” 满月穿破云层,透过窗棂照进屋内。 借着清冷月光,陈砚清看见雪砌般的少女骑在他身上,手中正握着一柄匕首。 “这是什么?” 银砂没见过这东西,好奇地睁大眼睛反复观察,捧在手中上下把玩。 寒光骤起翻覆,刺伤陈砚清双眼,他忽然有些心虚,伸手想要夺过来。 下一秒,只听清脆“嚓”一声,利刃出鞘。 “……” 时间刹那间静止,陈砚清的手悬在空中。 银砂握着匕首,盯着自己被割开的指尖,深可见骨的伤口细缝渗血,细丝般汇聚滴下。 她一动不动不眨眼盯着,宛若凝固的雕塑。 片刻之后,雕塑雪白空茫的两只眼珠,缓缓僵直向下转动一寸,与他惊慌的眼神四目相对。 “……你,想杀我?” ! 强大威压瞬间降下,陈砚清本能沁出一身冷汗,甚至听不清她说什么,唯有看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只能愣愣惊恐盯着她,整个人如同被钉死在床上,无法挪动分毫。 一秒后,他挣扎着起身。 “不!不是的!我没有……” “嘿嘿,嘿嘿嘿嘿嘿……” 银砂忽然间咧开嘴,喉咙发出尖利声音。 “你,想杀我,你想,我死……” 她仿佛机器人短路,口中断断续续重复着相似的语句,眼神空空呆滞,嘴角却咧开老大,神情割裂而诡异。 “我没有,不,不是这样的,银砂,你,你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 陈砚清脸色煞白,哆哆嗦嗦拉住她的手,预料到无可挽回的事即将发生,他拼命摇头,本应该出言辩解,但脑子如同锈住一般。 不知为何,被那双眼晴直勾勾盯着,竟感到莫名心虚,只能说出干巴巴否认的词。 “……好啊。” 混乱中,轻飘飘声音钻进他耳朵。 “————不要!!!!” 陈砚清张口喘着气,如同巨大噩梦惊醒,透明的冷汗流落成珠串,接连一滴一滴下落。 然而这不是梦,鲜红血液自指缝钻出,顺着雪白手臂不断流下,沾染身下凌乱发丝衣袍。 他徒手抓着匕首,感受到刀刃一寸寸嵌入掌心割开皮rou,钻心刺痛袭来,他却丝毫不敢放手,反而用力越握越紧。 “不要,不要这样,银砂,求求你……” 陈砚清拼命摇头,清澈眼泪犹如断线滑下,哑着嗓子,无力地恳求她停下。 “嘿嘿嘿,你想杀我……你居然想杀我……” 银砂捏着匕首,刀尖朝向自己,闪着寒光的利刃距离雪白锁骨仅一寸距离,只要陈砚清稍一放松,那把刀便可瞬间贯穿她喉咙。 “你想杀我,你想,杀死我……” 她不断重复这一句话,口中发出尖锐笑声,雪白双眼空无一物,如同两颗玻璃珠。清秀面容此刻神情近乎疯狂,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我没有,我没有,……银砂,求求你,求求你听我说……” 陈砚清几乎背过气去,喉咙里发出声音越来越小。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倏地瞪大双眼。 “不要,不要——!!” 他不顾一切死死抓住刀尖,任凭利刃深嵌入他掌心骨rou,然而仍阻止不了那压倒性的强大力道。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闪着寒光涂满鲜血的刀尖,硬生生从他手中穿过,刺向少女雪白的胸口。 “噗嗤,”清晰利刃入rou的声音,在有限寂静空间内无限放大。 紧接着,没有犹豫,甚至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 一秒内,那把刀垂直向下—— “唰——————” 胸腹皮rou被割开,匕首锋利,没有丝毫阻碍,如割裂一件衣服一样,没有血喷溅,如同解剖一具尸体,借着月光,各种内脏清晰地泛着微光。 下一刻,满腔的内脏失去固定,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 “——!!!!” 陈砚清呼吸刹那间停止,只感觉冰凉湿滑的一片东西擦过他手腕手掌。 他下意识想要用手堵住,然而杯水车薪,只能眼睁睁看着五脏六腑坠落,滑溜溜的肠子如同泥鳅,钻过他指缝流出。 “嘿嘿嘿嘿,你……想杀我……你想……杀了我,嘿嘿……” 银砂口中仍不断重复一句话,隐约看见层层胸骨包裹下,鲜活的双肺正在震动。 渐渐地,她声音越来越小,很难吐出完整的话,只能艰难蹦出零星几个字。 “你,……杀……我……” “——” 少女仰面倒下,娇小的身躯开膛破肚,面色死白,双眼如同挖空一般空洞。 转眼间,整个人没有丝毫活气,如同死了很久的一具尸体。 陈砚清呆坐在她面前,也如同雕塑般僵直凝固,一动不动。冰凉的肠管湿润滑腻,浸润在他掌心血中。 他手指蜷了蜷,揉捏管道一般的肠子,发出细微咕吱轻响。 片刻后,他发出一声轻笑。 “哈……” 陈砚清用力地弯起双眸,僵硬扯着嘴角拼命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机械般抬起粘满血水的手,轻轻揉了揉她脸颊。 “银砂,乖,别闹了……你没事对不对?快起来吧……” 然而银砂没有回应。 “……银砂?” 陈砚清脸上仍挂着笑,动作僵在那里,眸光木然,纹丝不动地盯着她。 一秒,十秒,一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她仍敞开肚皮躺在原地,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剖开的裂口缓缓流出,染红被衾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