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对不起
你只感觉有酥麻电流从额头传涌而下,眨眼间便在心脏爆裂,震耳欲聋。 于是毫不犹豫地,你抓住那只哆嗦的手,你将浩大的冰冷贴在自己guntang的脸颊上,用那份交融的温度再次亲了亲它。 斯多姆身体痉挛了一下,好像想往后躲,但两手都被你攥住,浓浊液避无可避溅在你脸上,温热的麝香气味湿哒哒挂在你睫毛上。 随后他一直绷紧的身体软了下来,被你抓紧的双手无力地张开了。你也终于能站起身来俯瞰他。和平时你们做完的样子有些许不同,也许前面的快感对他来说更为超过。咬紧的双唇自然的微微张开,急促地汲取氧气;苍白英气的面孔浮着一层薄粉,醉酒的人似的;那双总是沉静的绿眼睛,幽深望不见底的绿眼睛,无神地睁着,像幼童一样茫然看着穹顶。 你吞了口唾沫,连带咽下唇角腥涩的味道。你的手压在他汗湿粼粼的肩峰上,遮挡住窗口投射进来阳光压下身去吻他。睫毛挂上的白浊滴落眼尾,唇齿沾染的腥涩缠绵辗转,你尤无所觉。你去咬他的唇瓣,卷弄他的舌头,将刚吞下的咸腥味道同样传递给他。你啄了啄他让他同样咽下,说你也尝尝。 斯多姆好像还没缓过来,那些飞红聚集在他眼尾与颧骨,比起媚态更像害了一场高热难退的恶病。你看着他溃散的瞳孔,忍不住又低头去吮咬他的唇。 也许,奖励完他,你也应该奖励一下自己了。 你整个压下身去,用腿顶在他两腿间。那根刚射完疲软的东西随着你俯身的动作被压在你俩中间,你就用小腹繁复的蕾丝布料去摩擦它,时轻时重地碾弄刺激着。 他肩膀很不耐受地轻颤起来,肌rou流畅的线条复又绷紧,但那两条长而有力的腿随着你挺进的动作乖顺地打开了,蜷起的脚趾颤抖着贴着地面轻晃。 窣窣,窣窣。 锁着脚踝的铁链被拖动着发出细碎声响,好像在美好柔软的春梦里,一条在角落阴暗爬行的毒蛇。 太吵了。 金属的碰撞声密切且刺耳,不依不饶地刮挠着你的耳膜。你曾觉得这是至高无上的春乐,动听到每一次响起你都为此沉迷,可现在,你只觉得这简直像在美味的甜品里吃出划伤口腔的钢丝来。 吵闹,太吵闹,吵得你没法好好听他的呼吸声喘气声,吵得你胸口闷了一股吐不出的气! 你像头被噪音激怒的小狮子,一把拽住那根晃动不休的铁链。铁链在你手里依然不依不饶地发出摩擦声,你气得放下嘴边的美食,揪着那根铁链将他的小腿抬起,翻出钥匙几下打开了那把坚不可摧的镣铐。 咔哒一声,锁开了。 叫嚣着奔腾的血液突兀凝固了,冻成细细冰碴堆挤在你皱巴巴的血管里。震耳欲聋的心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死寂。 你就这么保持着开锁的姿势呆呆看着被你抓在手心的脚踝,良久,你眨了眨眼,你听到自己干涩地问: “为什么不告诉我?” 斯多姆终于聚拢焦距的眼抬起一点看着你,可他的目光刚接触到你,你反而立马垂下了眼。你不敢去看他,不敢去分析他眼神里哪怕一点细微的情绪。你怕你在他的目光里看到冷漠的刻薄,你怕看到憎恶的讥讽,而你最怕的,是在他眼里看到…… ——困惑。 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就是你想要他这样吗? 特地选能牢牢卡住骨头的镣铐,特地一次又一次将突出的部分磨进血rou里,特地让皮rou磨损受伤,溃烂发脓,直到外层的血rou彻底坏死,腐臭的伤口烂进骨头里去……这条腿就算完全废了。 ……而你从未想过解开。 你垂着头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这一刻,你终于理解了[女巫]交易的要求。 没有颜色的女人站在你未曾踏足过的土地上,一条一条向你讲述那些序列。最后,她定定站在漆黑陌生的夜里,她说—— “等你玩腻了,请让他体面地死吧。” 你又眨了眨眼,眼眶撑得酸涩,面前的一切却还是清晰无疑。 最外层的是新鲜磨出的细小伤口,掀起的皮卷曲着向里弯曲。靠里一点的是一整圈淤紫,细小的血点钉在每一个毛孔下。再往里,是被夹住骨头用的突出部分咬死的,皮rou已经完全绽开溃烂,坏死的紫黑色里偶尔能看到几条还算泛着血色的筋腱,腐臭的脓液从烂掉的部分往外冒,和被磨断一半的筋腱渗出的暗黄脓液混在一起。 ……所以走路越来越慢,所以经常站都站不稳,所以有时候像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在走。 你从未在意,他也不曾开口。 因为,斯多姆远比[女巫]更了解你。 先是一条腿,再是一只手,然后也许是舌头,眼睛,或者皮肤。 先是身体,如果仅仅是对身体的折磨终于让你感到腻味,下一次就会是精神。如果哪一天,连对他精神的凌虐也无法娱乐你了,就用一点一点完全撕碎他时的快感。 他怎么可能有体面? 他只能破烂地活,也只能破烂地死。 而他仍有软弱的奢望,才会在你面前跪下,祈求你根本不存在的怜悯,求你施舍他一个哪怕过程再痛苦的死亡。 你拒绝了他。 于是最后那点软弱也死掉了。他就这么看着你把用于断肢的脚镣锁在他脚踝上,看着自己如你所愿成为一个只能爬行的废人,看着你极端的疯狂走向食髓知味的无趣,然后理所当然用毁掉他时溅出的滚血最后看一场心满意足的烟花。 你不就想这么做吗? ……可为什么,他还会愿意把那些都告诉你? 这些珍贵的、无数次险死环生才得到的秘密,这些也许能在未来某个时刻救你一命的东西,在他眼里,你明明应该对这些信息的价值毫无概念。如果不是女巫曾告诉过你,你甚至会以为你只是听了一个冗长乏味的睡前故事。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真的愿意告诉你这些? 他明明是在把一袋举世无二的宝石,交给只会以为自己得到了几颗漂亮玻璃珠的小孩。 无知的小孩怎么会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 蠢笨的小孩怎么可能因此感激他? 恶劣的孩子……恶劣的坏孩子,怎么可能因此就在下一次举起刀的时候捅得轻些? 鼻腔吸不了气了,酸涩的苦胀感堵住了你的咽喉。你刚张开嘴想呼吸,有液体就直直从你睫上坠了下去,啪嗒一声碎落在桌面。 你又闭上嘴,试图将那咸苦的液体憋回眼眶,但那该死的第一滴水开了个坏头,就像毫无预兆的夏夜暴雨一样,不断有液体从你眼角滑下,啪嗒啪嗒掉在桌上地上。 被抓在手心的脚踝动弹了一下,你终于从那种苦涩的酸胀里惊醒,那镣铐居然还在你手里,冰冷滑涩的触感提醒着你这上面沾着肮脏的血水脓液和撕扯下的腐rou。就像碰到了什么会把手烫伤的可怕东西,你模糊不清地尖叫了一声,本能将那镣铐远远丢了出去。 这个坏东西!你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坏东西!它内侧为什么没有软垫,它为什么中间部分要做成凸起的卡刺,它为什么除了卡的够紧外一无是处!!! 你发了疯一样冲向床头的固定器,毫无理智地拽着锁链死命往外扯,拽了好几下直到手都勒出红痕才记起只有钥匙才能打开。开锁时你的手都在抖,胡乱戳了半天才戳进隐藏的锁眼,啪一下打开扯出被固定死的铁链,旋即抱着那一团沉甸甸铁链往窗口跑去。 窸窸窣窣的拖动声从身后传来,没抱起的锁链拖在地上随着你奔跑的动作扭动,像被砍下半截身子在地上扭曲挣扎的毒蛇。 金属碰撞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刺耳尖锐的摩擦声如冷血动物死前尖利扭曲的殊死挣扎,尖叫着壮大声势,盘绕着做出恐吓的示警,就算没了身子,也要用仅剩的毒牙反咬一口—— 去他*的! 你高高举起那堆沉重无比的链子,它们在你手里依旧不甘地嘶鸣挣扎,然后你用上全身力气,恶狠狠将它们掷了出去。 哐啷一声巨响。 冰冷金属落地,柔软的窗纱扬起,午后的风低柔吹拂你被打湿的脸。你迎风站立,用力眨了眨模糊的眼,有湿漉漉的液体滚落而下。 正对双目的太阳好像帮着你将这懦弱的液体憋回去一点。你想好要说什么,你会给他最好的药,你会给他正常的书,你会奖励他……真正地奖励他。 于是你转过了身。 他正看着你。 用手撑着桌子坐着,很平常地微微侧过一点脸。大多情绪波动都已经被很好地遮掩了,只有绿眼睛里依稀能读出一丝冷漠的费解,就像看着你莫名其妙地发疯一样。 你又眨了眨眼,可惜没用。液体瞬间泛滥而出,睫毛挂不住水珠的重量,啪嗒一下就落在了地上。你张了张嘴,你想说你想好的承诺,你想解释你并没有想这么做,可看到他的瞬间这些好像都掉价到说不出口。你的嘴愣愣张着,半天才吐出一声比蚊子叫还轻的呢喃: “……对不起。” 斯多姆的目光从地上碎裂的小小水渍移到你脸上。 他微微仰着头,柔金的阳光温柔照在他幽绿的瞳孔里,衬得那分你从未看懂的深潭一时清澈见底,像郁郁山野间浅澈的湖。可这湖水又如此坚冷,小小泪珠碎在冰面,水沉入水里,敲不散坚冰,扰不了清潭。 “对不起……” 你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半跪下,捧起那只脚去亲吻触目惊心的伤口。他的腿僵了一下,吓到一样立马想抽开。你固执地握着,湿漉而guntang的脸贴在冰凉的皮肤上,咸苦无色的血从眼角汹涌滚落,哽咽着亲吻破烂的每一寸血rou。 腐烂的血rou气息混杂着泪水的咸涩味道钻进你的鼻腔,腥臭作呕。而有人日复一日重复着溃烂,目睹自己腐朽。 “——对不起。” 你脱力地伏在他腿上,号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