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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章2(gl) 【脱轨列车风霜昼兮】方筠林月娘(意外流苏

    意外留洋国人摄影师×中苏混血医馆画师

    方筠  × 林月娘

    BGM:胡杏儿《幸而》

    蔡健雅 《紫》

    风潇潇的呼,带着点南方特有的潮气,月娘虔诚地看着圣母像,“愿您佑护我们。”

    第一次见方筠,是1946年的冬至,修女jiejie们凑在一起,陌生的异乡面孔,却为她煮了一碗南方的“汤圆”,她们吃的甜,外皮也松散,兴许不是用糯米粉揉的,甚至润皮用的是黄油,但她在众人期盼的眼光里面,配合的笑,“很特别,很好吃!感谢你们。”

    “恗碴”一声,赫然倒地的声音打破融融的氛围,众人回头,老修女惊叹上前,“天啊,他看上去不是太好,我们需要帮助她,林。”

    月娘翩然上前,虽然面孔不是完全的东亚面孔,但是却能在她细碎切切的云步看出她南方的风韵,她用手臂将这个倒地的人扶起,这个人长得非常英俊,不,应该说俊美才对,但躯体却非常细瘦,月娘和一个脸上雀斑的修女将这个人倚靠在桌案旁,他脸色苍白,身上却没有什么血迹一类,月娘叹口气,试探将这个人的袖口挽起来,青青紫紫的淤痕让周边一些未经事的女孩发出惊讶,连忙默念主的名号来安抚这动魄的夜晚。月娘和老修女却陷入沉默。

    这个人被拷打过,且她摸过腕骨,竟然是一位女子,这位像男人一样模样的女子,带着一身的伤倒在教堂门口,这是在不是一件所谓的贵人落难记。

    月娘沉默半晌,无奈开了口,“扶她先去休息吧,我们开个锅灶把热水烧一下,给她擦个脸,用活络油给她先揉开淤血,我会写点方子,明天捎人去外头煎碗药给她灌下去,愿她吉人有天相。”

    这个小镇上的鸡鸣一啼,小五撒开腿跑去药馆子里头抓药,走之前还被月娘嘱托不许买糖。大夫捋了捋白里透一两根的黑色的胡须,瞧了瞧那个方,准备拿着小铜斗称药材,裹着棉袄子的婆子叽里呱啦的声音在煎药房突兀极了,“你又给那户番鬼煎药!穿的不吉利不说,鬼佬会感谢你噶?弄个咋子!你恭敬难道她是番鬼的官老子媳妇吗!又不给你黄鱼揣兜里!吃里扒外的,家里头,肥皂没了,说不定是番鬼偷的,你一会儿去集市上灌一瓶老醋再买两块肥皂,奶奶的祖宗,你跟你说,我昨天擦了一整天的桌,你知道我那个肥皂,我是花了多少钱买的,我说破了嘴皮了,你们家都不晓得我的苦!我嫁到你们家那个时候,啊?现在猪rou都要五毛钱了你晓得伐!早上小兔崽子又摸了一毛钱买酥糖去了,你管不管了啊?我嫁到你们家那个时候……”

    小五不吭声,拿了药包,把元子一丢就跑。腿脚快的越来越利落,好像变成了小人书里头的侠客,这样就可以把那些议论抛掷在风的脚步里头,快一些!再快一些呀!他恨不得生出双翼,有鲲鹏那样的擎天之力,这样就可以罩住林jiejie她们的屋子,再也没有人来欺负他们。

    方筠是被肺部的疼痛给从梦中扰醒的,她睁开双眼,眼前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她的身体下意识的猛的一弹,想要从床上弹跳起来,好能速速穿衣离去。但是身子一屈,身上疼的她不断咳喘,木床不堪这样的动作“嘎吱”了一声。这声音把小院竹架晒衣服的月娘换来,方筠一抬眼,一个穿着平裁宽大旗袍的女人走进来,头发柔顺乌溜溜的发亮,她愣住了,这一瞬的端详不妨令她看清女人的脸,那是一张杂糅了洋人和南方姑娘的面容,鼻梁很高很细,皮肤白的苍苍,骨骼利落,但那双眼睛,又是那么的凄丽怆然,好像有诉不尽的苦楚和为难氤氲眼底,用俄文说,是“Красиво.”

    方筠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的那只蝴蝶,翩跹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森林里头,有着绮丽的斑纹,紫红色的艳丽,小时候的她追随着那精灵的脚步,差点迷失在无限蜿蜒的森林里面。回来她就大病一场,自此后,她一直向往着成为摄影师,想再一次见那样的风景,不再寄存心中。

    林月娘穿着紫色的大袖旗袍,垂髫的发髻看上去那样的温顺可人,她瞧着这个苍白的女人,竟然有一种被看透灵魂的感觉,没有忍住,笑容里面透露出疏离和刻薄,好像被那样纯澈的干净的逼出了自己的卑鄙的真实来。

    方筠看着眼前的漂亮的人,她好像迷住了神智着,像小时追逐蝴蝶一样,没忍住就开口了“Бабочка.”

    “什么?”

    月娘怔愣,看着年轻的女人脸上露出一点点错愕。

    “啊啊,”女人手足无措,连忙转换中文“我是说,你很漂亮,像一只蝴蝶一样漂亮。”

    月娘笑了,又是那样的亲和,又再度戴上那个面具“我第一次听人这样形容我,谢谢你。”

    察觉出眼前人的局促,月娘缓了缓开口,“你刚刚说的是俄文吗?我刚刚听着很像,我们之前,有个俄国的教父来过这儿,但你很漂亮,不是俄国人的那种漂亮。”

    年轻女人笑了,“我是中国人,但小时候是在俄国长大的,我和我的生母走失,无意间就上了偷渡的轮船,来到了俄国生活,遇见了我的养父母,这两年刚刚回来中国。”

    “这样,你看上去是很英气的中国女性,你当时晕倒在我们的教堂门口,我还以为你是个男人,毕竟现在没有女人穿这样的长衫,头发也这么短。”

    年轻女人咧着嘴,非常的爽朗,“哈哈!的确,他们都说我看上去不男不女的!但是我觉得这样非常的轻便,做事情很方便,我用拍照的时候,经常会有很奇怪的姿势去拍照片,我觉得那个会有更美妙的角度!我的中文不是特别好,希望你能知道。”

    月娘摇摇头,“你没有什么口音,这就很难得了,”她纤长柔软的手一指桌案,“你要喝姜汤吗?”

    “啊啊!”年轻女人很兴奋,像个小孩子一样,“我知道这个,但是我却从没有喝过,听说,我们中国人淋湿了,都会喝这个,但是我一般习惯喝guntang的水,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把生姜,呃,和水放在一起,然后变成一碗这么像红茶的东西,我不喜欢喝茶,我不好揣测它的味道。”

    月娘被她这手舞足蹈的形容逗乐了,“你可以试一试,是很温暖的味道。”

    年轻女人点点头,将姜汤捧起来,用庄重的眼神酌了一口,“哇,这真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我的身上都像穿了皮毛衣服一样舒畅!”紧接着女人笑了一下,“谢谢你愿意帮助我!我当时真觉得自己要面临死亡了!”

    月娘摇头,“我也只是做了很小的一件事,但是你身上这么多伤痕,我们不知道你的事情,很难帮助你更多,如果你愿意,是打算在这里静养还是说去做你认为要紧的事情呢?我们这里是一个安静的处所,不怎么到人群里面去,如果你太过张扬,我们很难保障自身的安全和你的安全。”她知道自己这样说,是常人常说的“自私”,但她厌恶群体已经到了极致,她不想这样的宁静被一个看似友好莽撞的人打破。年轻女人愣了愣,“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会离去的,再两个周之后,这样你能接受吗?”

    月娘点了点头,碎发映衬的脸很清丽,两周,如果藏的好,应该没有什么威胁,让她尽量不要出门就好。她弯腰,将碗拿起准备去洗。

    “可以询问你的名字吗?”

    身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刻意放软了声线,月娘转过身,看着年轻女人澄净的眼睛,久违的生出了一点局促和莫名的难堪,“我叫林月娘。”

    “啊啊,yu……yue”

    “月娘。”

    “yue……月,月娘”

    年轻女人学的很认真,反复读了好几遍,读顺了终于再一次认真的看着月娘的眼睛,“月娘。”

    月娘被这热诚的眼睛看的忍不住将脸撇开,“嗯,你记住就好。”

    年轻女人又喊一次她的名字“月娘,我是方筠。”

    月娘无法面向这样的没有恶意的表情,她故作冷硬的开口,“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你不怕我把你卖给抓你的人吗?”

    一开口,月娘暗叫糟糕,这种试探别人底线没有礼教的话,怎么会从自己嘴里脱口而出,也许是被这样的天真看出恶意,她的心中在叫嚣,恨不得把自己的自私自利,丑恶自负的一面将女人吓跑才好。

    “可是你没有,我心里是这样的感觉,你像那只蝴蝶,蝴蝶不会欺骗我,月娘,也不会。”

    月娘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时之间她的八面玲珑顿失东西,一下子晕头转向,她干涩的喉咙挤出一句,“以后不要这么和人说,这种叫花言巧语。”

    说罢,月娘落荒而逃。

    “什么?什么是,花言巧语?”

    姜汤的甜味,还暖融融的弥散在空气中,不知所以。

    自那以后,方筠就在这里住下了。

    小五看着院子里头,多出一个像哥哥似的jiejie,时常和林jiejie待在一起,他不知道怎么和这个jiejie说话,这个方jiejie,讲的话,有的时候他听不懂,有的则是讲的稀里糊涂的。但是方jiejie对林jiejie非常好,林jiejie有时候身体不舒服,她就坐在院子里头把林jiejie的事情都做了,甚至把院子也扫一扫,然后摆弄那个很奇怪的,小小的盒子,拍林jiejie的种的那一片白山茶。

    有一次,月娘起个大早,从院子里头拿了什么,安静的在里屋一声不吭。

    方筠睡得不好,起来找她,天还没有亮透,附近人家的鸡都没有啼叫 。月娘的灯没有熄灭,方筠很担忧,上一次,她也是这样,门一关,后面就在院子里晕倒了。她慌里慌张的敲了门,没有动静,她果断推门而进。月娘低伏在桌案上,穿着有些透的里衣。

    看到方筠进来,月娘显得慌乱,“你怎么进来了!”方筠解释,“啊啊,月娘,我敲门你没有应,但是你灯还点着,我以为你晕倒了,进来扶你。”

    方筠无意一扫,看见了月娘桌案上的画,是一个嘶吼的裸体女人,面部都扭曲,痛哭的涕泪让她显得那样的破碎,身上却被缠绕着柔软的,翠绿的叶蔓,生生不息。

    月娘的脸上苍白,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完蛋了,她知道了,她明白自己画的这些阴暗的,不得厅堂,伤风败俗的东西了。她想起了很多,那个旱雷天,那个哭喊的,那个推开一切的自己。她的头开始发疼了,什么道家基督乱七八糟的念诵在自己的耳朵旁彻响,恨不得将身子再次蜷缩,直到耳边响起方筠惊叹,“真漂亮啊!”

    “什么?”月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苍白灰暗的面色让她看上去很不好,在影影绰绰的煤油灯里面显得宛若鬼魅。

    “你把女性的身体画的真漂亮呀,虽然很悲伤,但是很温柔,就像母亲的哭泣一样,让我感到无限的巧妙,”方筠转过头,“月娘,你真的是蝴蝶,你是这个造物世界里头,翩然起舞的蝴蝶,你的画像你的灵魂一样感人。”

    林月娘的耳朵好像听不见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方筠要赞叹她,明明她是这样一个不受陈规的女人,但是明灭的灯,把方筠的绀色长袍和短短的头发照的似梦似幻,她的头痛在一瞬间好像被什么神明拔除,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罪孽,她从来不是蝴蝶,蝴蝶是自由的,但是她怎么自由呢?

    她多想长出双翼呀。

    眼泪迸发在眼眶里,欲坠不坠,她听见自己喉咙的颤抖,“我……我不是……”

    她不敢抬头,却突然好似身体充满了力量,她下意识的就将头昂起,方筠的脸是那样的柔和,和男人截然不同的骨骼走势,但有那样杀伐果断的笃定在身上。

    她将她拥进怀里,她听到她胸膛传出的震动,“蝴蝶,你不要害怕。”

    她好像被这样孩童的呢喃破开所有的悲苦,她猝然的嚎啕起来,好像刚刚诞生的孩子,不管不顾的嚎啕。

    在那个夜晚,她把自己禁锢多年的灵魂飞舞给她看。

    她们的灵魂终于相通。

    两周的时瞬是那样的快,方筠走了,她在那个相拥的夜晚告诉她,她拍下了许多日本法西斯的罪证,她要将这些交给她的一位中国朋友,为将她诞生的国土做一份努力,为这个土地上呻吟的人民挥洒她的热血。

    方筠的踪迹隐藏了,隐藏的不为人知,连月娘也不知道。

    但遥远的她们还是联系,用遥远的书信。

    方筠每每都在书信里头和她说,让她注意身体,不要劳累,即便常常有些女子来教堂找月娘看病,但是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自己,日本人的罪行罄竹难书,她在远方很担忧。

    日子过得紧巴起来,但是教堂里依旧安静祥和。

    她的中文越来越好了,月娘这样想。

    她们还是没有见面。

    月娘还记得,那最后一次互通书信的内容,是那么刻骨铭心。

    那封信尤为的短

    方筠依旧希望是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然后告诉月娘,她买了一卷很好的胶卷,下个月就来找她,这个新胶卷,可以给给月娘拍画,还可以拍小五满脸泥巴的样子,和老修女慈和的笑容。

    小五掰着手指头在院子里数日子,方jiejie到底什么时候来。

    但是近乡情怯,方筠真的来的那一天,小五躲在院子里头局促的不敢出门。

    方jiejie的大笑打趣让他有点别扭,她在院子里和林jiejie说笑,然后喊了一声“小五,我明天和你捉迷藏,你可准备好你的招数!我去拿个东西,等我回来,我要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和蝴蝶偷偷吃糖!”

    小五撇了撇嘴,他想,他就吃了两次,方jiejie肯定不知道的。

    待方筠一捏住小五的脸,就笑起来,“你这个小子,这做贼心虚都要写在脸上了!”

    方jiejie和林jiejie干什么去了,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娜塔亚修女她们都在屋子里面休息祷告,似乎都不出来见林jiejie了。

    最近频繁有人过来闹事,林jiejie都不让他出门,也不让他告诉方jiejie。

    第二天夜幕降临,按照约定数了半天,小五都在柜子里头睡着了好几回了,天已到傍晚,也没有听见方jiejie和林jiejie的声音。

    他偷偷打开门缝,想偷偷去吓方jiejie一跳,林jiejie肯定会护着她的。

    院子里空荡荡的,有股奇怪的气味,像集市上杀猪的味道

    突然,他听到男人的谩骂声,林jiejie躺在地上,身上全是伤,被揪着头发,身上都是血,小五瞪大眼睛,要冲出去,却被娜塔亚修女抱住,她指了指后院林jiejie平时养白山茶的地方,她说,林jiejie会得救的,方jiejie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五吓得满脸泪水,为什么要这样对林jiejie,林jiejie那么好的人,为什么都这样欺负她。他缩在花丛中,却没有反抗的力量,只能弯着身子,连哭都不敢出声。

    月娘脸上的鲜血糊住了眼睛,男人的狞笑在耳边彻响,“把你们买过来,给我跑是吧!跑这么久让我好找!”

    后面再也听不到了

    小五吓晕在花丛里头,发起高热。

    痛,好痛,彻骨的痛撕扯着筋骨,在哪里,我的灵魂飘兮远矣,在风的尽头,月娘醒了,随即握紧斧子,冰凉的金属,潮湿黏腻的雨浸透着木头,方筠的身上全是伤,青青紫紫,小臂皮rou已经外翻,露出里面的骨头,被血浇的淋漓,白色的筋膜已经变作网状,细密的血点缠绕绞紧,她看不清动静脉,因为镀的鲜血把爱人泼洒,她静静的躺倒在那冷冷的地板,一缕阳光洒进来,照着空气,照出那透明的空气里头游离的灰尘争先恐后的挤进爱人的冰冷身体,她最后听到那一句的呢喃,

    “蝴蝶……蝴蝶别怕……”

    男人在笑,他鼓起的肌rou下迸发的青筋,暴突的眼球,怒吼的声响,飞溅的唾液,嶙峋的牙齿,月娘摇摇晃晃的起来,好像这千钧的强权正要再次把她细嚼慢咽,她瘦削的肩膀痛的无法直立,“死婊子,你们俩对食是吧!打扮的不男不女,两个贱货不在家里头侍奉公婆,到这儿来唱什么金兰契!妓女养的,我就说不把你嫁出去,你缺男人了惦记我养的女人!妈的,一群吃里扒外!你下头不捣拭干净来找别人cao过的女人!我说你……!”月娘的脑子嗡嗡的疼,眼前发白如银,亮闪着,叮叮当当的敲着神经,喉咙的息rou和心房共振,她的手臂用力,青筋千百犹如山脉,骨头的峥嵘好像一把利剑,魑魅魍魉,有若听召,“福生无量天尊。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灭殃化为尘,灭为尘,殃为尘。”

    “啪!”的脆响,好像瓜果开裂,骨骼咯吱一声,微弱的液体撞壁,在密匝匝血管的挥旗下,血浆红白黄喷溅出来,被血液捧跃最高点,好似趵突泉之风光,直立的血线逐渐蜿蜒,弥漫扭捏的扭着腰肢尖叫,好像女人的张开的腿,好像那细细即断的脖子,他可以掐住,他要掐,这个弱的,女人弱的,他已经抓住他的把柄!他要用两腿之间生殖的强权jian污她的灵魂,他听到自己身上发出的闷响,月娘再一次将胳膊举起来,她已经太累太累,但是好似方筠握住她的的腕子,两个交叠的细瘦腕子,好像一下子拥有了无限的法喜充满,迸进出无限的华光,“咔!咔!咔!”她们好像成为最冷静的屠夫,将颤抖的公猪扛上案板,“剁!!剁!!!剁!!!”她听到自己的嗓子在怒嚎,在破碎,在牵拉推挤里头赛跑,普罗米修斯燃起了火焰,“剁!剁!剁!!”她好像听见阿筠的哭泣,又好像是自己的哭泣,“剁!!剁!!剁!!!”她在哽咽,“啊啊啊啊啊我……”

    她的灵魂好似一瞬间到了阿修罗的殿堂,面目狰狞青面长獠的恶鬼一瞬间变得那样柔美,好像拥有世界上最柔软的rufang和腹部,好像拥有世界上最温暖的zigong将她怀抱, 一瞬间又开始将她的腥膻躯体大吃大嚼,将她的颅骨挤压,她的柔和的摇篮,神明佛面细嫩嗓子的劝阻一下子变为尖叫!变成满面通红的怒容!!她不要!她不要!别让那样的恐惧裹挟我!求求你!!求求你!!!

    !!“剁!剁!剁!”

    求求你!放下我的灵魂!我亲爱的!我热烈的!我的幼雏一样蜷缩的身体,我的苦痛!我的苦痛!!!!

    “哗————”

    下雨了,外头下雨了,淅淅沥沥,冷冷清清 ,好像轰然倒塌的香槟塔,浇灭她的火焰,浇灭她被高高悬挂的赤裸在三纲五常的刀山上肠破肚烂的身体。她好像顺着这世俗一滑到底,“呃啊啊啊呜呜呜啊啊啊,救救我……”她忍不住蜷缩,她忍不住想逃避,她好想闭上双眼,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记住。

    “救救我……”她的哭泣变得缓慢,呼吸好似停止,“救救我,我不要漂亮,我不要乖巧,我不要贤良,救救我们……”

    “战争结束后,你想做什么,蝴蝶?”

    “去画画吧,说不定那时候,就可以画自由的画了”

    “我们可以一起去画更自由的,我给你的画,可以拍很多的照片。”

    在无限的包含的雨声里面,她看见神明从十字架上塌下,血袍化为华美的绸缎,湿淋淋的长发变得那样柔和,将桂冠戴在她颤抖的身体,弯曲的头颅。

    她泪流满面的脸庞抬起,原来从来没有什么神明,在无限的光照下,那月亮的潮汐里面她惊醒,那银色的照影的路,是方筠拍的她们的相片,在木制的框下闪着鎏银的泪

    “我好痛,我要来找你,我的灵魂去找你……”

    她在这样平静柔和的月亮的纱窗的指引下,虔诚的恨不得停止呼吸。

    月娘的悲啼,把小五从烧的guntang的地狱唤醒,他迷蒙的看见林jiejie的纤瘦的身子颤抖,两个紫色大袖展开,就像方jiejie常说的那样,像一只蝴蝶,林jiejie从楼阁展开双臂,好像山茶的芬芳都被抽走,缠绕在她的身上,这一刻好像她像九天玄女,起舞一般一跃而下。

    后面的记忆,他再也记不清了,高热烧坏了小五的记忆,没人敢谈论那个教堂的事情,只说那里面的人都死干净了。小五被警察抱着出来,他在迷蒙里面,好像看到这个教堂熊熊燃起,飞攀的火焰像枝丫一样伸展,两只紫红色的蝴蝶,在那样的热烈里面,在他的眼帘中,弥散为灰烬。

    后面是中华共和国时期了,新中国成立了,小五无意间接触昆虫学说,在那斑斓色彩的图册里面,再一次看见火焰中遨游的蝴蝶。

    “紫玫瑰凤蝶,生活在巴布亚新几内亚雾气稠密的森林深处,人类对其知之甚少。”

    “林竹君!刘老师说下午的实验你做组长!”

    “啊啊,好的。”

    “哎,我这儿有什锦果糖,你吃吗。”

    小五扒拉扒拉铝饭盒里头炒的地瓜米,“啊啊,家长怕我蛀牙呢。”

    “哦……”

    两个女孩走远了,嘀嘀咕咕的。

    “林竹君不是孤儿吗?他家里头有亲戚吗?”

    “可能是远方表亲?”

    “不知道,怪得很,你俄语课的课业写了没?”

    ……

    风平浪静的一天,阳光高照,雨也不曾下,小五裹了裹外套,对着校内盛放的山茶,狠狠打了个喷嚏,冷的几乎要将他的眼泪都打出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