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盛嘉楠的初吻发生在大学二年级。

    当时她与同学们一起跨年，在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暗恋了一年半的班长凑上来吻了她。

    当年的她也像现在的693一样，浑身笔挺，不知所措。

    后来的故事老套到她不愿回想。

    恋爱了两年半以后，班长说他要出国。

    “我跟家里说了，想把你那份学费也出了，我们家不是出不起，可是我妈说，她不会花钱让我和单亲家庭的女孩……”

    他还算是给她留了面子，没有把话说完。

    服务生刚好在这时上了甜品，五个冰淇淋球的香蕉船，淋满了巧克力酱，盛嘉楠一口都没动。

    工作后领到实习工资的第一天，盛嘉楠去那家饭店点了一模一样的香蕉船。

    五个冰淇淋球，她一个人吃完了。

    38块钱一个球，这只香蕉船消耗掉了她将近一周的实习工资，却并不如她想象中好吃，腻到令人恶心。

    但这钱是她自己兼职挣的，她没有靠任何人。

    盛嘉楠将手掌移到693的脖子后方，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又拉了拉。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但却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绝不会背叛她。

    “抱我去洗手间。”

    她咬咬他的耳垂，轻声说。

    693听话地抱起她，轻松得就像抱起一个小婴儿。

    两人在灯下赤裸相对。

    盛嘉楠上上下下地打量693，又蹲下去，让他抬脚，给她看脚踵处隐藏的充电口。

    “阿喀琉斯之踵……”盛嘉楠笑着按了按他身上这唯一一处跟正常人类外观不一样的地方，“设计师还蛮有恶趣味的。”

    693单腿站着，被她按充电口的时候，身体颇不自在地往墙边斜了斜。

    “咦？”盛嘉楠好奇地仰头问，“难道这里有什么感觉？”

    693启了启唇，却无法描述自己的感觉。

    盛嘉楠站起身来，两手勾住他脖子又问：“感知模块……你想不想激活？”

    没等他回答，盛嘉楠便自言自语道：“……还是要激活啊……不然zuoai你都没有反应，只会按照预设好的程序进行，不好玩。”

    693垂下头去：“对不起，主人。”

    盛嘉楠捧起他脸笑了笑，“不怪你，怪我下单的时候钱不够。不过没关系，再过两个月，我就可以攒够钱给你升级了。”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刚才她说的那句“不好玩”也不是直接的指令，但693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用“对不起”做了回应。

    他的学习速度令她惊讶。

    买下693纯属意外。那天盛嘉楠去国外参加一个大型车展，正好旁边的展馆在做一场AI技术的展览，好像主办方名气不大，因而来的都是些小公司。

    生产693的公司表面上是做智能动作反馈型假肢的，盛嘉楠在场馆里闲逛时无意中路过他们的展位，跟销售随口说了句“你们居然能把人体组织仿得这么像，这要是做一个大活人出来，该多厉害”，结果销售就把盛嘉楠悄悄拉进了后面的小黑屋里。

    据销售说，他们的仿生机器人可以以假乱真，善于跟人类进行交流互动，并根据人类的反馈快速迭代学习，进化能力超过市场上所有现有AI。

    正因为如此，693和他的同批产品被禁止上市，以免产生伦理问题。

    盛嘉楠当时并不相信他们这种故弄玄虚的营销话术，她只是看中了这家公司的仿生技术，偷偷将693买回来的初衷，也只是让他做一个床伴而已。

    解决了生理需求，她就可以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再也不用为男人、感情、欲望而分心了。

    没想到他能做的，远比她期待的多。

    刚才693那一句“对不起”，比之前无数句“是，主人”都让她觉得心颤。

    她仰脸凝视着693的双眸，与24小时之前相比，他的眼中似乎多了很多东西。

    “今天看了书，学了做饭，还看了电影……在这些事情里，哪一样让你印象最深刻？”盛嘉楠望着他的黑眸问。

    693显然答不出来，对于他来说，所有的东西都是同样过目不忘的。

    盛嘉楠笑笑，“那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记住。我叫盛嘉楠，今年28岁，单身，并且大概率会一直单身。五岁那年我爸妈离婚了，十一岁那年，我妈改嫁了，又生了一个小弟弟，所以我就没有家了。现在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693比她高一个头，他垂头看着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轻声说：“是，主人，我是你唯一的仆人，你是我唯一的主人。”

    他口中的“唯一”，真诚笃定过任何一个人类男性。

    盛嘉楠闭上眼睛，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

    693乖觉地低下头来，将双唇覆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