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小面包/没有你我不行的

    55

    很明显李响一点也不喜欢这个项圈，他可以自己戴上，但特制的锁扣只有高启强身上的钥匙可以给他解开。高启强也不强迫他戴，像是尊重他的选择，第二天还和阿姨说平常可以不锁房间门了，不过不能让李响出大门。

    说到底，待在这个别墅里和留在这个房间内没有本质的差别。

    赵立冬那边得了好处，算是松了口。对着空气调查一通，得出结论证据不充分，但是影响恶劣，先对李响做停职三个月的处理。高总割rou出血得来的宽大处理，还得反手称赞领导高瞻远瞩，在酒桌上先干为敬。

    其实没什么不好，知情些的外人讲，高启强这番大义灭亲是投名状，正儿八经算是投奔到赵市长麾下。背靠大树好乘凉，建工又得了一块风水宝地可以开发，政府的拨款层层抽利，到了下边好歹也是块肥rou，囫囵似的掉到高总的碗里。

    还好李响不知道。

    高启强有些头晕，开了车窗透风，手机滴滴两下，伴随着凌晨一点十八分的时间显示，李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问他今晚回不回去。

    “不会。有事。你早点睡。”

    高启强按着键盘，打了好久才打完这几个字，也没注意到有错别字，直接就发了过去。他两天没回去，其实很想好好休息一下，比如抱着李响睡个好觉。不过月黑风高就得处理点见不得光的东西，白天里高总高总叫着多了，实际光鲜亮丽的皮剥干净，他和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也没太大差别。陈泰怕高启强把集团带回沟里，奈何上次博弈的失败让这位创始人基本退出了谈判桌，只能看高启强带着怨气似的翻云覆雨。

    可陈书婷也开始劝高启强。借助婚姻和各种交易，陈书婷一点一点把自己洗得很干净，如若哪天东窗事发也有后手准备。一星期前，漂亮聪明的alpha女人和高启强一起看高晓晨弹琴，她说，你和李响要是想好好过日子，可能要放弃的东西还不够多。

    我觉得未必。高启强随着晓晨的弹奏，手指在栏杆扶手上波浪似的按动着。他想了想，回复道，婷婷，我觉得是李响，是他想要的东西还不够多。

    欲望贪婪丑陋，欲望不可或缺，不满足是向上的车轮。安欣这么多年咬死高启强是欲望，赵立冬取尽锱铢是欲望。得到得不到，快乐不快乐，都在须臾之间，一念天地宽。

    陈金默家的灯还亮着，他站在自家门口抽烟。黄瑶早就睡着了，黄瑶现在在她高叔叔给她安排的实验小学里读书，高昂的学费也是高启强交着。这次考试黄瑶考了班里第三，陈金默带孩子去买了个玩具熊当奖励，懂事的小女孩特别好哄，说了好几次谢谢爸爸。

    上次没看好高启盛让人溜回来，还惹出了事，陈金默总觉得对不起高启强。眼下一个月过去，阿强也没说没问，这几天时间又突然找人给他钱，今晚还要亲自过来找他，想来最近是有不简单的事。

    陈金默抽完第三根烟，看见那豪车缓缓驶入旧厂街。他掐灭烟头，转身轻轻开门看了眼女儿，这才下楼去迎接。

    虽然高启强真的只是因为太忙了而三天两夜没回家，被他养在家里的李响似乎有些会错意。李响从流产到现在，竟然没有几天是彻头彻尾清醒的。前半段时间的高烧低烧连着心痛接二连三，他已经算不清楚有多少镇定剂打进他的脑子里；后来喝的药变少，打针的次数也不多，一切似乎好了起来。李响却还是对做任何事都没有力气。

    房间里有手机有电脑，阿姨会按时送药和饭菜。所有的尖利桌角都被包了起来，大窗户封了一半不能完全打开。高启强甚至让人把浴室的镜子都拆掉，像是猜到李响会打碎它然后用碎片死在不知道房间哪个角落里。

    手机里的通讯录里只有高启强一个。不是李响记不住安欣张彪他们的电话号码，而是他不知道打给外面的人又能做些什么事情，甚至不清楚他们会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李响用电脑浏览过一些论坛和新闻，赵立冬他们依旧风生水起，自己涉嫌受贿停职的公告贴在角落里，其实很不起眼，其实没多少人在意。李响静静地看完一行行字，仿佛在看别人的故事。

    师父死前和李响讲，拿他去换李响的前程；很可惜，李响已经没办法用自己的死去换什么东西，要换，可能是换不明真相的群众的一句大快人心。

    真相，真相，真相不重要，表象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最喜欢的形式。

    李响第一次拧得开房间门那会儿有些不知所措，他迟疑着把门关上，顿了顿，才又打开这扇困住他一个月多月的东西。李响慢慢向外走，走了三步又回头，隐约听见楼下客厅里传来交流声。

    高晓晨的外教课提供上门服务。小少爷对英语不感兴趣，咬着笔敷衍，直到外教打了个喷嚏，用英语询问高晓晨家里是不是来了玫瑰味的alpha。高晓晨不假思索说着My　dad　isn，t　here，随意抬头，意外地和楼上的李响对视了一眼。

    李响又回到了房间。

    陈书婷从出厨房走出来，问高晓晨在走神看什么。高晓晨用手指指没有人的二楼，说他刚刚好像看见响叔叔了。陈书婷把奶茶和咖啡放下，讲，是呀，我们是一家人，你以后听话一点知道没有……

    这个房子很大，上下四层，大花园大泳池，楼上还有健身区域。被默许出房间的李响还是无事可做，回去看着床头抽屉里高启强希望他戴上的东西看了好久。

    他忽得想起在双桥派出所的忙碌日子，对付那些不好惹的街坊四邻大爷大妈，调解不完的民事纠纷，抓不完的小偷啼笑皆非的口供。李响不想活在过去里，他越不想，越活在过去里。

    第三天没见到户主的李响见到了黄瑶。过两天陈书婷要带两个孩子出去旅游，正好这会儿可以一起玩。陈金默把孩子送来，是李响开的门，穿的是上次陈金默来高家送鱼，高启强穿过的那套米白色针织居家服。他稍稍惊讶了一下，黄瑶比她爸爸先一步认出李响，仰头喊了声响叔叔好。

    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学生在客厅，很吵，高晓晨特意从房间搬出来奥特曼和黄瑶炫耀，炫耀完要说自己这次是第二名，比你厉害，因为我是你哥哥，哥哥就是要比你厉害的……黄瑶比较安静，应和着高晓晨的话，手里拿着拼图，一点一点往画面上填。

    陈金默不知道怎么称呼李响好，叫李警官已经不合适，叫弟妹也不太对，叫老板娘也不行。思来想去，干脆就不说话，没有表情的神态有些吓人，竟然有种多年前李响和安欣提审陈金默的气氛。电视在播放新闻频道，李响总要歪头看看两个孩子。他会问些家长里短，瑶瑶今年几岁了，在哪里上学，过去的事对她有没有影响。陈金默一来一回答完了，气氛又沉了下去。

    阿姨洗了水果，端给两个孩子，还有一份送来李响他们面前，顺便问李响晚上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李响摇摇头，看了看陈金默，说，做点两个小朋友喜欢吃的吧。

    “那个，阿强这几天忙，今晚应该就能回来。”陈金默看李响那副有心事表情，自动把人代入进见不到alpha的omega的形象里去，特别是李响问最近在忙什么的时候，陈金默下意识就说了这句话。

    “我……”

    “爸爸，这个给你！”

    黄瑶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个人面前，小女孩手里拿着颗又大又漂亮的草莓。陈金默本来不想接，说他们这边也有的，你和哥哥吃；黄瑶又说，刚刚她拼图比哥哥快，所以哥哥让给她吃的。

    高晓晨在那边喊，说他是因为不喜欢吃草莓，才不是比不过！

    李响忽然笑了笑，身体前倾些，把摆盘也很漂亮的水果盘拉得进了些。他以前不会买反季节的水果吃，上一次吃是出勤回来遇见一个八十岁的老伯在卖，他就挑了一些好让人快点回家。品相远没有这盘水果里的好，但很甜。

    黄瑶把草莓塞给了陈金默，转身又拿出另一只手的一颗递到李响面前，说响叔叔也有。

    李响看着小女孩手里红艳艳的果实，笑着接过去，说了句谢谢瑶瑶。黄瑶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中午吃得有点少。李响第一个反应是拿自己的公文包里的小面包当回礼，这一瞬间的认知让他的笑忽然有些不自然。

    他已经是个没有小面包的人了。

    晚上有些小雨，高总的车如约回到了家中。他喝了点酒，车门一开，冷风裹着些细碎的水汽，让人有些清醒。去他妈的这么多天的应酬，居然还有人敢不怀好意地看着小盛，高总过河拆桥准备第一个就把那为老不尊的家伙淹死。

    家里没开几盏灯，高启强坐在客厅里给自己点了烟，看落地窗外小花园里的树雨打风吹去。他找桌上的烟灰缸，第一下却摸到几个包装袋。拿起来一看，是几个不同口味的面包。他又吐出一口烟，在上升的烟气里隐隐绰绰看见一个人影。

    “……你怎么下来了。”

    高启强伸手抓住李响手腕，的的确确是李响，不是他在幻想。Alpha抓得很紧，语气听着有些愠怒。李响手里的茶差点撒出去烫到他，皱了皱眉，下一秒又被高总按到了沙发上，夹着烟的手在他脖子处来回摩擦，高启强带着酒气，继续说：“没有项圈……也没有……”

    “也没有我的味道……”一颗脑袋凑到李响肩膀处，李响离燃着的烟很近很近，他的心跳加快了些，不知道这个有些喝醉的黑老大下一步是不是把烟头摁灭在他身上的什么地方。

    过了会儿高启强从李响身上起来，压着人的手臂把人定在沙发上。想象中的虐待倒是没出现，高启强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酒精染红的，对视着对视着，忽然抱着李响，说了句，可是没有你我不行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