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如之前所有日子的明媚早晨那般平静无风，仿佛昨夜那场雷暴雨根本没有发生过。

    渴得不行的莉莉丝揉着眼睛下楼找水喝，见凛已经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优哉游哉喝着红茶翻越平板电脑，老清早就把自己装扮的精致得体，不像她穿着睡裙就出卧室了。用脚将冰箱门关上，边走边让冰水滚滚入喉，冰得她前脑门都疼了，不过她喜欢。

    「早上好」她学醉汉的样子握着2升的矿泉水瓶，坐在凛对面的椅子上。

    他没有抬头，手指在屏幕迟疑了一下，但很快继续滑动「昨晚睡得好吗？」

    莉莉丝没想到直接给她打出直球，脑子里转了十几个弯最后还是选择无辜的沉默。

    「昨晚的雷声那么响，你睡得着？」凛见她不接话，疑惑抬头看她。

    「是挺响的呢，哈哈」

    「新闻里说是百年一遇的暴雨，威尼斯的水位又要高了」

    凛将平板电脑屏幕对着莉莉丝，上面是新闻报道说威尼斯许多路面开始积水影响了旅游业，一道天雷劈在了圣马可大教堂顶端的天使像上。特写镜头里金属雕像的翅膀落下，脸被打成焦黑色。新闻播报员的眼神表情严肃，似乎在诉说着世界末日。

    莉莉丝手指往旁边继续滑向下一个视频，里面的是一群民众慷慨激昂的抢过记者的镜头「我们完了，上帝对我们发怒了！意大利政府到底做了什么肮脏的交易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上帝都看着呢！」

    「雷劈到避雷针把它打坏了很奇怪吗？这个国家的人也太迷信了吧」莉莉丝暂停了视屏不太想继续看下去了。

    总觉得这个世界各个地方都在崩坏，好人和坏人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她抓了抓头疑惑自己这个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自己可能本来就是坏人……

    「凛，你今天要出去吗？」

    「嗯……要的吧」他回答的模凌两可，眼神却很坚定望着她「怎么不关心埃温尔了，昨天还不是问我要他吗？」

    莉莉丝也有些讶异，看来昨天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凛的主意。这让她脑子有些混乱。

    「你懂不懂开玩笑啊？」她干涩的开口。

    「因为我不觉得是玩笑啊，每天早上看见我独自一人，你开口都是问埃温尔去哪，可今天闭口不谈」

    莉莉丝没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凛，她不禁有些害怕，手不自觉的开始搅动垂放在胸口的长发「我忘了啊……」

    平时基本都酸她一句然后扯开话题，不会捅破这当中的纸。

    「嘭」一声，凛双手拍在木桌上站了起来沉着脸「你从没有忘记过」

    莉莉丝的手止不住颤抖，她放开缠绕的发，双手放在桌下互相握住来让颤抖停止「你怎么了？」

    「对不起……莉莉丝，我不该对你大声」凛没有看她，开门离开了，只有风里传来他淡淡的道歉。

    喜怒无常……

    死一般的寂静，莉莉丝独自一人坐在偌大客厅里。有蓝色的小鸟落在窗沿上朝着莉莉丝转头好奇张望，她手摸上玻璃小鸟警觉的朝右侧跳了几步，没有飞走。

    「唧唧」青鸟小小圆眼珠对莉莉丝滴溜溜的转，啄了玻璃两下。

    「Hey，小家伙你的家人呢？」莉莉丝没有再做出会威胁到它的动作。

    「唧唧」

    「啊，他们在树上等你啊」她朝着不远处的树枝上看去，果不其然另外的小鸟探头探脑。

    地平线泛起一丝丝光亮，小心翼翼沁润着浅蓝色天幕，仿佛一副淡淡的水墨画。水墨画里弥漫着好闻的青草的芳香，树枝间争先传出美妙的鸣叫。

    莉莉丝不再胆怯鸟儿会离去，推开窗户和着声「We’d   always   go   into   it   blindly，I   needed   to   lose   you   to   find   me.   This   dancing   was   killing   me   softly……」

    她声音清脆悦耳，学着迪斯尼公主的样子双手相互握住放在胸前，好笑的不行。可她笑着唱了两句却发现再也唱不下去。

    「咚」莉莉丝垂着眼沉默时，正上方的楼板发出强烈的敲击声。清晨的光线照射进房间还很微弱，特别是走廊处深处还如黑夜一般。装饰用的少女油画像藏在黑暗中。莉莉丝回头与之对视，总觉得那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着自己。

    「埃温尔昨天的意思是海德里希不在他房间…那也就是说家里没人吧…」莉莉丝嘴里喃喃自语脚下生风，只想快些回自己房间。

    摸到两楼的走廊的开关，她伸手开灯。但敲击声声音并没有因为灯光而消失。踮脚路过埃温尔的房间她鼓起勇气将耳朵贴近门，等了很久，声音似乎消失了。

    「咚咚」她松了一口气刚想踮脚往自己房间继续移动，她猛然回头看向凛的房间。

    不，我是不会去探个究竟的。

    心里这么想，莉莉丝飞速来到房间门口，身体非常诚实的开始伸手从头上寻找发卡。这个古老的房子至今用的还是老式门锁，除了好看，功能性基本形同虚设。

    「咳嗒」锁眼里的金属件应声排成一整条直线，向右转动了半圈。莉莉丝定了定神cao起了走廊边柜子上装饰用的长脖花瓶作为武器以防万一。

    厚重的窗帘遮蔽了所有光线，房间里透不进一丝风。那么，里面的人不会是翻窗进来的小偷强盗，这人必定是从门进来的。

    赤着脚奇怪地发现地暖开着，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花瓶。刚放下心来，卧室深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又不由得心头一跳。

    绕过隔断，她站在床前。也就几步路却好像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人影被白色被子蒙住整张脸，即使光线不足，但仍旧能看见床单上隐约渗出的血迹。眼前的一切让莉莉丝差点窒息。

    她鼓起勇气上前握住被单一角往下拉扯，却发现被子里的人正用力的压住被角。

    「你会被闷死的」莉莉丝试探问了一句。

    「走开」莉莉丝好心的提醒他，换来的是冰冷的回应。声音撕裂破碎而且虚弱，让她分辨不出年龄甚至是性别。

    但这般虚弱的呼喊声却如刻入灵魂般熟悉，她慌了神。海德里希，他们一定有过无比密切的交集。

    「抱歉，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些食物」莉莉丝往后退了几步，双腿软的都快站不住，她迅速逃出了房间。

    带上门的瞬间她感觉额头都有冷汗流下，她在凛的门口站了很久才抬脚下楼准备找些流质食物。

    「早安莉莉丝，今天醒了那么早？」绅士西装革履的埃温尔微笑着对她打招呼，一如既往让她觉得如沐春风。

    「嗯，睡的有些冷。索性就起床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挠了挠头吐舌。拖着可爱的粉色拖鞋来到餐桌前坐下。

    「凛应该把地暖打开了吧？昨天的气温真的很低呢」

    「是吗？凛起得也很早啊」

    「……哈哈，我也刚起来，没见到他呢」

    埃温尔背对着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拍，而后继续做早饭。莉莉丝看着他的肩膀上的还未散去的晨露，想到刚才听他房间里那寂静的声响。他出过门了，这是一句肯定的想法。莉莉丝低头不再做声。

    昨夜的疯狂也随着平静无风的早晨而烟消云散，房间里的两人谁也没有提及，他们安静地做着各自手上的事。

    莉莉丝无聊的刷着平板电脑的新闻，想要发出点声音想要打破一点空气中弥漫的尴尬。

    「有目击者称，昨夜在距离市区仅20公里的码头处爆发黑帮枪战。原因尚且不知，疑似系地盘斗争。警方赶到时黑帮成员都已经散去，现场只留下一些血迹和打斗痕迹」

    「今天是7月18日，威尼斯的下午将迎来新的降雨，之后一个礼拜降雨的几率也都在70%至90%，请市民做好应对措施」

    「又要下雨了……」莉莉丝放下电脑望着窗外的树枝，青色的小鸟已经全部不见踪影。

    「威尼斯也不太平」埃温尔把火腿三明治放在她的跟前，脱下围裙。

    「你不吃吗？」

    「我不饿」

    「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回房间吃了。谢谢你的早餐」她声音很冷静，仿佛是真的突然头晕了一般摇晃了几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