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可是我的自卑胜过了一切爱我的，于是我把爱人都杀死了。

    ——《鬼》

    今年是我在民政局上班的第五年，见证过很多爱侣的笑颜，也目送过很多分离，他们分离总是匆忙而别，以至于我看到那婚姻时间不由得怔住，短的不过一只蝉从出生到死亡，长的到铁树都可以开花，有的是因为性格，有的是因为对方外遇出轨。

    我想你会说，在一起相处几十年，为什么还会选择离婚呢，早一点会有更有的可能性不是。我要说，因为孩子长大了，不需要再为了“孩子的幸福”去过将就的婚姻。

    有的人会这样选，有的不会这样选。

    据我的经验就是，社会对于女性和男性的不同标准。离了婚的女性往往比离了婚的男性难再继续下一段婚姻。特别是因为婚内出轨而离婚这样的事，然而这样的事民政局是见怪不怪。

    有得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来离婚。有的是男性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出轨自己昔日的“朋友”，或者主角换成了女性。当然还有更离谱的事情，弟妹和姐夫出轨被各自另一半逮住了，然后最后不了了之仍旧生活在一起。

    据说都是为了孩子，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明白。婚姻一旦有了小孩，要么牺牲孩子的性格与成长，要么就牺牲自己的幸福破镜重圆。

    你要说，现实没那么狗血，我要说，在这座城市，什么都有可能，你能听到诸多谎言，听到诸多背叛，但你听不到纯真的回音。

    “小陈，代下我的班，我去上个厕所。”

    推门而入的是今天的最后一对夫妻。

    “靠近一点，笑一笑，很好！”

    女生穿着白衬衣，男生的手环着她的腰。摄影师说一二三，他们脸上的笑容让我很是感染。夫妻，来了一对很特别的夫妻，他们看起来是如此相爱的。但男人脸上总有些愁绪。

    电脑出了问题，我只好叫他们等一下，我坐在在窗口，听到那女子说。

    “怎么了，潮生。”

    “我……有些不敢相信。”男人有些颤抖地说。

    “嗯？”

    “过去三十年里，我觉得我不具备爱人的能力。”

    女子沉思一会儿，离开座位，轻轻蹲在他的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握着他的手。

    “潮生，虽然我有时候觉得你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十七岁的时候觉得你和顾城那首詩里写的没有区别，那时发现你是那种’为了避免一切结束，所以避免所有开始。’的人。可是后来我了解得越多，越能够理解你。”

    “我不具备爱人的能力。而我也难以理解爱意是容易产生的吗？人们怎么会因为一次见面，几次谈话就爱上一个人呢。穿上衣服是人性，脱了衣服是动物，没有了距离感，亲切感随之减少，步入婚姻殿堂之后，衰老的是彼此的容颜，一栋房子里，厨房、卧室、客厅随处可见不是女人的悲伤而不自知和男人的视而不见。你或许觉得很惊诧，但我至今仍这样深信不疑，深信我这样的人是学不来如何去爱别人的，过去三十年里，我没能在我的父母身上学会一个名为“爱”的词，我看到的是婚姻的麻木、不堪和双方对于孩子幸福的将就，我知道你会说这没什么的，’潮生你不是你的父母，我相信’，可是禾安，我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我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如果不是不是为了……’可是真的如此吗，我的性格是我父母的折合，我唯一能保持清醒的东西，就是在拒绝别人之前先拒绝自己，你必须知道，除非我了解自己，否则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这样一个不完整的我，怎么去爱完美的你？自己都不爱，怎么相爱，怎么可给爱人好处呢？”

    女子笑了笑，“所以，合适是一回事，爱又是一回事，你在客观上拒绝爱意产生的可能性，说明你在主观上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因为不会爱人的人，不会知道自己为何不能爱人，不会知道自己何时会伤害他人，更不会考虑到他人的情绪。我觉得你是做到了的，你只是，还不确定。”

    “两位，这边弄好了，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没事，谢谢您。”女子两手接过，对我笑了笑，我被那笑容怔住了。

    我想，我就是她说的，被皮相吸引的人吧，如果我以前认识她，我肯定要追求她的。

    但那男人的视线有些凌厉，我猝不及防。

    “咳…新婚快乐。”

    看着他们走出门，我打了个哈欠，“哈，总算完了。”

    “小陈，这么快啊。”

    “啊，你上个厕所这么久。”

    “看到刚刚那对新婚夫妻了吗。”

    “什么？”

    好吧，说了她也不知道，关闭界面，上面是一首歌，“哎呀，这个电脑卡了。”

    它自动放了起来，不过我看着他们还没走远的背影，哟，还挺配的不是。

    “看什么呢你。”

    “没什么。”

    忍不住冒出焦急的话语?

    对你的思念也如花蕾般绽放，

    于你而言，

    我毫不般配   绝无可能，

    即便问倒影中的自己   也还是没有答案，

    唯有天空依旧澄澈万里。

    2023.10.17   森安留